“他们说你叫阿黛……”他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叫齐云晴……阿姐,你知不知道……母亲后来一直都在找你,你知不知道?”

他呜咽起来,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我也……一直都在找你,我杀进皇城,我闯进皇宫,我……我把皇陵也翻了个底朝天,我没有找到……我怎么会想到,我怎么会想到……”

他将头埋进两掌间,发出近乎绝望的喘息,“我竟然……我竟然,你就在我眼前,我竟然……”

山风呼啸着穿过密林,云雾弥散在崖顶。圆月像是一双无声又悲悯的眼。

它看着齐燕来抱着阿姐的尸身跌跌撞撞下了山。它看着他撕下衣袍浸了水,一点点擦拭她身上的血污,将她葬在鹧鸪岭下的密林边。它看着他解了盔甲,砍了青木,拿着佩刀在上头一字一顿地刻着那个她也不记得的名字。

寒风在林中吼叫。“你杀了她——”树枝瑟瑟抖动,像是苍穹借着它们的口在说话,“仇恨蒙蔽了你的心,让你最终失去了你一直在寻找的至亲……”

他抛了长刀,跌跌撞撞地逃开了这片会说话的树林,逃开了那个被刻在青木上的、在这世间只存在了不到十年的名字。

不是的。不是的。他捂着耳朵走在没有方向的暗夜里,这个名字存在的,她一直存在在爱她的人们心里,从来没有消失——

不,从第一支箭射中她开始,这个名字就消失了。

苍穹中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在他耳边炸响。他落进江中,江水灌满了他的耳朵,掩住了他的鼻息。

世界安静了。

他摊开双手双腿,仰躺在冰凉的水中,只有鼻孔还露在水面上。像是一块浮萍,他顺着江水一直往下流,看着圆月落下,启明东升,朝阳的光辉重回大地。

江水还是一样冷。耳中还是一样静。

他闭上了眼,真想就这样一直漂下去,漂向茫茫大海,漂向没有人的去处。那些河边浣衣的喧哗,那些江中客船的惊叫,于他而言,都不过是前往茫茫彼端的路上毫无意义的插曲。

然而岳宁安打断了这一切。此刻她正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

齐燕来的头发被细心地擦干了,身上也换了干衣服——是宁安从青青家借来的。青青爹比齐燕来矮且壮,所以这粗布短葛勉强算是套在他身上,露出长长一截手腕和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