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在这小调声中长大的。那是母亲教给她的齐安小调。
他还记得秋千上忽高忽低的蓝天,阿姐推着他荡啊荡,耳边响着欢愉的歌谣。那是他仅有的童年。
那个上元夜过后,他的童年就消失了,母亲再也没有唱过这首曲子。直到很久以后,在沥日山下的柳林镇,她又开始哼起了这首小调。
凭着做母亲的直觉,她告诉齐燕来,他的阿姐一定还活着,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再团聚的。”母亲讲出这句话时,神志已经有些混乱,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从前的神采,只是眼神中越来越显出未经世事的茫然。
父亲守着齐安郡的百姓们脱不开身,几年后,他接过了寻找阿姐的担子。从十二岁到十七岁,他寻遍了山野荒洲,访遍了宫观寺庙,既没有找到阿姐,也没有找到当初那个游方道人的影子。反倒是在哀牢郡荒颓的某处山寺里,有个和尚拉住他,非要将他收作门下弟子。
“施主,如今世已非人世,老衲与你有缘,愿相渡一二,来日亦可造福一方,何如?”和尚叫住他,他摆摆手,几步从和尚身边走了过去,连佛号都没问。
母亲将这首歌教给了宁安。
大概就在他救了溺水的岳宁安之后——那晚他们就借宿在了宁安家——他有些恍惚地回想,原来那时候母亲还能唱歌。
母亲若是知道阿姐被乱箭穿心的惨状,会怎么样?母亲若是知道那一刻他就在阿姐身前,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又会怎么样?
“你怎么了?”身旁的宁安看着他,指了指眼角,“这里为什么红了?”
寒风中带着些小的雪粒。他定了定神,看着灰沉沉的天际。“下雪了,冻得。”
宁安忽地站起身,踏着木板噔噔噔跑远了。片刻后,她托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糖水走了过来。
“诺,”她递给他,“甜的,喝了能开心。”
齐燕来捧着这一碗像是哄小孩儿的糖水,坐在寒风中的屋檐下。新换的冬衣已经是合身的尺寸,它们本该很暖和,手中的糖水也本该很温暖。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
“宁安,再唱唱那曲《柳青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