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摸索着拂过他的眉毛和眼睛,小指腹擦过他微微上翘的眼角。是极乐。

“极乐,”她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鹧鸪岭下。即便是与极乐重逢,她也再哭不出,笑不出了。

“极乐……是你回来了,还是我来陪你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又遥远,被潮声打得七零八落。

极乐握住她冰凉的手掌。“殿下,我回来了。”

曾弋平静地点头,既没有因为重逢而欣喜若狂,也没有因为突逢变故而痛哭失声——她像是被风干了眼泪,被笼罩在一个透明的、封闭的躯壳里。

她在自己与真实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

极乐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苍白的脸。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本该令她喜出望外的重逢,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极乐沉默地守在她身旁,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

如果曾弋看得见,她会发现,极乐消失的这大半年时间里,似乎一点也没变。

他还是那么清瘦秀颀,像是永远停留在了从前的少年模样。

极乐却很快发现了曾弋的不对劲。她的平静像一道灰白的帷幔,隔绝了剧烈的欢喜和浓稠的悲痛,也隔绝了所有不堪一提的过往。

连同他也被隔绝在外了。

只有在深夜里,在无尽噩梦的追逐中,这道帷幕才会被嶙峋的骨架刺破,露出其下触目惊心的斑驳伤痕——曾弋就像是被这帷幔裹住的、用骨架勉强支楞出的瘦弱人形。若是拎起这层帷幔,这骨架就会全散了架。

从前那个她,在鹧鸪岭下就散了。

“冻到了么?”如今就连这对雪花探出的手,和那声“嘶”的抽气声,都足以引起极乐的关注——因为她的平静看起来,似乎连冷与热都感觉不到了。

曾弋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融化的雪。“极乐,我们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