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弋朝极乐转过头去,心头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怎么我现在看起来,像极乐的……姐姐了么?

“主人。”极乐的话音稳稳地落在她耳中,她稍微松了口气,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说起来,她勉强算得上是个“恩人”,极乐不是她养的宠物,也不是她的仆人,怎么看都跟“主人”二字不沾边。

只听极乐徐徐道:“若说教导,时时耳提面命,何如以身示范?他若是心中爱重你、信服你,将你当作指路明灯,那自然会将你讲的每一句话奉若圣旨,恨不能肝脑涂地、舍身为报。”

曾弋听见他的声音朝自己这边飘近了些许,大概是朝这边望了一眼,又道:“你若是他眼中唯一的火光,他就是拼了命,也会朝你奔来,自然处处如你所想、事事从你所愿……哪怕只是护着点微弱的火星呢?”

他的声音说到最后时,略微低沉下去,与平素清亮的感觉颇不相同,像是个历经生死大难的人,带着股与少年音色极不相称的悲伤。

院中一时风静,丹珍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明灯?火光?”他喃喃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做?”

正好此刻周小江抱着个圆肚瓷瓶欢实地跳了进来。“丹珍,你在说什么?看你这模样,魔怔了?”他腾出抱着瓷瓶的一只手,在丹珍头顶摸了摸,“晚上让婆婆给你上柱香?”

丹珍回过神来,“啪”地伸手打在周小江手背上,“乱摸什么呢?男人的头也是能乱摸的?你这手怎么一天到晚这么闲不住呐?”

周小江不满道:“你刚才不也打我脑袋了吗?真是……你打都打得,我光摸摸还不行了?”

“俩浑小子,又干嘛呢?”隔壁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净给大满哥添乱!还不给我滚回来!”

“婆婆回来了!拿着,我先走啦!”周小江将手中胖瓷瓶往曾弋手中一塞,转眼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曾弋只觉手中多了个冰凉光滑的物件,抬眼只就见个细瘦模糊的人影呼啦一下消失在院门的光影轮廓里。紧接着那道铁塔般的影子也匆匆道了声“回见”,随之飘然而去。

远方的沙粒在风中发出阵阵蜂鸣,冬天的日头渐渐失了暖意。曾弋抱着个胖瓷瓶哭笑不得地站在院中——在呼啸的北风中,这个瓷瓶还在提醒着她南方的温润与细腻。

何况还插上了一支含苞待放的花。

-

从这天起,曾弋与极乐就在这巷中小院内暂时住下了。

大满姓李,这院子据说是他跟人打赌赢来的——曾弋听着李大满说话,实在无法将这个讲话满口“那是”“呵呵”之类应承之词的人,跟个喋血三尺取人颈上人头的彪悍形象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