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想要握住一片桐花瓣。身侧衣袂轻响,人影晃动,像是有人抓了一片花瓣放在她掌心。

“嘶——”冰凉的雪花在她掌中倏然融化成水,意料之外的寒意让她不由得抽了口气。

这不是桐花,这是雪。

鹧鸪山下的江水并未将她吞入腹中,天命似乎还不想让她赎罪——有人将她从江水中捞了上来。

那人有一双温暖的手。他的肩膀还不算宽阔,少年的身子甚至称得上有些单薄。可他的手臂很有力量。

在江水中浮沉的间隙里,曾弋似乎听到了半空中鸟儿穿破云霄的清唳。暖羽的气息萦绕着她,将她从水中托起。

“殿下,”她听见了少年的声音,“对不起,我来迟了。”

圆月远去了,天地一片昏茫。曾弋的眼已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偏偏记得他的声音。少年清澈的嗓音,曾经陪伴她度过了恍若隔世的轻狂年少。有一瞬间,她疑心脸上湿漉漉的不是江水,而是她早已没了温度的眼泪。

但她知道,那不是。

她伸出手,摸索着拂过他的眉毛和眼睛,小指腹擦过他微微上翘的眼角。是极乐。

“极乐,”她觉得自己有一部分被永远留在了鹧鸪岭下。即便是与极乐重逢,她也再哭不出,笑不出了。

“极乐……是你回来了,还是我来陪你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陌生又遥远,被潮声打得七零八落。

极乐握住她冰凉的手掌。“殿下,我回来了。”

曾弋平静地点头,既没有因为重逢而欣喜若狂,也没有因为突逢变故而痛哭失声——她像是被风干了眼泪,被笼罩在一个透明的、封闭的躯壳里。

她在自己与真实之间竖起了一道屏障。

极乐握着她的手,望着她苍白的脸。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本该令她喜出望外的重逢,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极乐沉默地守在她身旁,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