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无所遁形的情意(6)

“是到今上登基之后,兄弟两个才慢慢认命了,前几年分别娶了你三嫂、四嫂。

“只说这些事,老五做错过什么?成婚之前,他那清心寡欲的德行,就差剃了头发住庙里去了。

“这些事却成了有些人的心结,认定是老五从中作梗,不让她的儿子娶高门女。

“老五小时候,是总受我的气,大一些之后,就是常把我气得不轻,我没法子看他顺眼。

“可再怎么着,有些人往他头上泼脏水,我也气闷。

“只是没法子啊,不理事的年月太久太久了,想为自己的儿子说句公道话都不成,只能由着那些人自以为是,记恨怨怪着老五。

“幸好他心宽,跟他提过,他说我这是快闲得横蹦了,就会瞎琢磨。”

语毕,老夫人又气又笑。

攸宁轻轻地笑了。他不那么说,又能说什么?

老夫人转向樊氏,面色一整,“我可有半句假话?可曾冤枉你一字半句?”

樊氏却是挑了挑眉,“三老爷、四老爷的婚事,阁老有没有干涉,他最清楚。”

“行,反正他背黑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随你怎么说。”

樊氏道:“我的来意,已经跟您说了,请您给我做主。”

“不可能。”老夫人态度干脆,“你说的那些,我的儿子儿媳自有考量。你捱得住,就捱着,捱不住,就让你两个儿子张罗分家,带你离开。”

樊氏视线在老夫人、攸宁面上逡巡一阵,冷然道:“那么,日后若是家宅不宁、主母出丑,都是你们自找的。”

“若真有那一日,别怪我跟你摆正室的架子,余生把你当个乐子。”老夫人不想动怒,到这会儿却克制不住了,也冷了脸,“我娘家的家训之一是,妾室不过是玩意儿,你跟她较真儿就是自降身价。我一直就是母凭子贵的宗妇,一直不理你,是因丧子之痛魔怔了那些年,根本就顾不上有的没的。眼下我醒过神儿来了,你敢刁难我的老五、攸宁,我就让你到了晚年才开始学着如何为人妾室、伏低做小。”

樊氏整个人绷得紧紧的,视线与老夫人对峙多时,拂袖而去。

攸宁默默地转到老夫人身边,握住了老人家的手,“娘。”不管怎样,婆婆的态度是很让她欣喜的,甚而有些感动。

老夫人透了一口气,之后却是蹙眉,关切地打量她:“你指尖怎么凉冰冰的?是不是穿得少?”

“……”攸宁差点儿笑出来,迅速找到了借口,“不是,真不是,这不是看您不高兴,吓着了么。”

“不至于,傻孩子。”老夫人反手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坐到身侧,“有老五那么个儿子,想学不想学的,硬气的、气人的话也知道怎么说。”

攸宁笑开来,“您没生气就好。”

老夫人用手焐着小儿媳的手,逸出了和蔼的笑容,“你别上火才对,人家可是给你下战书了。”

“不怕。”

“你有主意就好。”老夫人叮嘱她,“遇到棘手的事,不方便跟老五说的话,只管跟我说,我逼吝着他帮你。”

“不用。”攸宁笑出声来,身形依偎着老夫人,“有事儿我偷偷告诉您,跟您商量就成。您家老五不爱理内宅的事,打理外院的事都经常一脑门子火气。”

“这倒是。”老夫人笑眯眯地点头,“那个混小子,动辄就是把人处置了、撵出府去,这么强悍也真不成。”谁家会动不动出人命?总不能让下人们长年累月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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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拓站在碎月居后园门前,看着初六发愁。

他是来接俩小子回家的,十九没事,初六却是如何也不肯上马车。

这会儿,初六威风凛凛地站在那儿,很不耐烦地望着他。

它是不是怀疑,他要把它带到别处,会害得它再也见不到攸宁?

一定是。不然怎么会是这要炸毛的德行。

十九围着他团团转,然后跑到初六身边。

初六正没好气,一只大爪子一抬,一扒拉。

十九肥肥的小身子立时到了两步开外。

又挨揍了。十九要气死了,打个滚儿站起来,一通呲牙吼叫。奈何太小,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萧拓朗声笑着,走过去把十九捞到怀里,吩咐景竹:“请夫人过来一趟。老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要带她去访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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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氏回房路上,就吩咐翡翠:“去请三老爷、四老爷。”

翡翠应声而去。

接下来,情形有些尴尬——

三老爷、四老爷刚到樊氏房里落座,没说几句话,方妈妈和筱霜来了。

方妈妈道:“老夫人上次去寺里,请教了一位师太一些事。师太对萧府的情形、各处住的什么人,一清二楚。师太说,如果希望萧府家宅安宁,就要请樊姨奶奶挪个地方住,到福寿堂的东小院儿最合适。先前因着阁老成婚,老夫人就压着没提,眼下也是时候了。”

语毕欠一欠身,转身扬声唤来随行的十名婆子,“樊姨奶奶房里人手不多,老夫人差遣她们来帮忙整理箱笼。”

三老爷、四老爷神色复杂,可不管怎样,也不能管内宅的事,相形道辞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樊氏搬到了福寿堂的东小院儿。她这边再见谁,全在老夫人眼界之中,见亲生儿子的事,只得搁置下来。

她望着小小的院落,稀稀落落几个仆人,憋屈得险些落泪。很明显,这件事,是老夫人和唐攸宁合力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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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宁匆匆忙忙赶到碎月居。

到了园门口,瞧见脸色拧巴的萧拓,不厚道地笑了。

初六迎上来,身形立起,大爪子搭在她肩头。

攸宁搂着它,蹭着它面颊,“虎孩子,又让萧兰业吃瘪了?真行啊你。”

初六欢实地摇头摆尾。

景竹闷声笑起来。

萧拓瞪了攸宁一眼,“别起腻了,赶紧带初六上马车。”

“行啊。”攸宁安抚好初六,引着它上了马车。

十九还在生初六的气,连带的不肯亲近攸宁,黏在萧拓身边。

萧拓拎着它上了马车,“凭你这一半天的记性,赌气给谁看?人家还没忘,明儿你自己就先忘了。”

十九腻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看都不看攸宁和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