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的申城湿冷，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衣。

苏墨北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围巾里——还是上次李珩借他的那条羊绒围巾，自从到他这里来后，李珩就没有想着要回去。

算上世界冠军杯的那一年，他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家去。

和家中“亲人”的联系，也彻底断绝在了小姨妈将他从网戒中心带出来的那个夏季。

在村子里摸鱼抓虾的童年，还有拿着全校第一和奖学金的少年，以及在餐馆里忙里忙外的那些琐碎记忆，好像都变成了咸咸的海水，被一块巨大的海绵给吸走。

那些快乐的、单纯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好像已经离他太远太远。

唯一留在脑海中的，是哭泣和责打谩骂，还有在网戒中心决然拂去他双手离开的背影。

“小伙子？”

司机的声音将苏墨北从回忆中拖了出来，他们已经快到小区门口，司机说路口不方便停车，问他要不要进小区里，苏墨北想了想赶快给李珩发了微信，然后才让师傅停大门口就行。

车挺稳的同时，李珩也赶到了。

他是跑着来的，长长的羽绒外套里面还裹着家里的花围裙。

“噗——”

“还笑，”李珩不满地捏了捏苏墨北的鼻尖，“不是让你提前给我发消息吗？”

“……忘了。”

“这小伙子刚发呆呢，”司机帮忙搬东西，看两人关系好说了一句，“到地方了都没反应。”

“发呆？”李珩好奇地看苏墨北。

“……就是在想事情！”

从没有这么讨厌话多的出租司机，苏墨北有些恼火地揣了旁边的小石头一脚，然后背着自己的背包、提起一包东西扭头就跑。

闹得司机和李珩面面相觑，李珩连忙给司机付账后，提着剩下的东西追了上去：

“怎么还生气了？”

“没生气。”

跑了一阵，苏墨北也自觉有点幼稚，等李珩追上来，他笑着摇摇头，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被过去的事情扰乱了心。

李珩盯着他看了半晌，得出结论：

“你心情不好。”

“……”苏墨北眨了眨眼睛，拒不承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看着这人嘴硬，李珩也没继续拆穿，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起了他在学着做的曲奇饼。

“你买烤箱啦？”

“嗯，一小只，不占地方，”李珩一边开单元门一边让苏墨北先进去，“我请教了老妈和橙子小姐姐才买的，物美价廉还不费电。”

苏墨北好笑，也有样学样帮李珩摁了电梯。

“对了，”李珩突然想起来，“你生日不就是这几天吗？正好我也想学烤蛋糕，要不试试？”

“你……要做蛋糕给我吃？”

李珩自顾自地想着蛋糕的那些食谱，没有注意到苏墨北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他点点头：

“就是很多人说第一次做都容易失败，很容易做成一个饼，你不要嫌弃就行。”

苏墨北笑了笑，最后落寞地摇摇头：

“等下次有机会吧——”

“还真嫌弃呀？”李珩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墨北，“都是用牛奶和鸡蛋做的，即使是个饼，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吧……你怎么了？”

他终于注意到苏墨北的情绪确实不大好，提到生日的时候整个人都好像被一层灰色蒙蔽。

“生日，我……要回老家去。”

到了七楼，电梯门缓缓打开，但李珩却没有出去的意思，他皱眉看着苏墨北，想起了尹林哀曾经对他说起的关于苏墨北家里的那些事情：

“做什么突然要回去？”

“也不是很突然，”苏墨北吸了吸鼻子准备往外走，“我们老家兴冬至上坟。”

“上……坟？”

李珩下意识想问上谁的坟，但理智地刹住车，连忙拉着苏墨北出电梯进家去。

“我外公就是这几天去世的，还有我祖奶奶，”苏墨北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就是小姨妈的亲奶奶，是我……在老家最亲近的两个人。”

谈话到这里，一时有些进行不下去。

老家最亲近的两个人已经不在世，李珩忽然明白了苏墨北提起老家时眼中那份粘稠的忧伤。

“要去多久？”

李珩替苏墨北把东西都收进来，轻轻地问。

“按照我们老家的习惯是要去三天的，但是……”苏墨北想了想，“看情况吧，也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那把这曲奇饼带上，”李珩从厨房出来，拿着一块热乎乎的曲奇塞到了苏墨北的嘴里，“尝尝看，味道方面我还蛮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