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5555

东北邪乎事 许狗儿 1236 字 1个月前

赵亮被问得一噎,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现在都有收割机了,爹,谁还用手割啊。”

“咱那地头,收割机转不开身。”赵老根垂下眼皮,声音不高,却梆硬。

夜里,父子俩睡在土炕上,中间隔着一段沉默。赵亮听着窗外清晰的蛙鸣虫唱,翻来覆去,觉得这寂静吵得人心慌。他习惯了城市夜里的车流噪音,反而在这绝对的安静里失了眠。他试着跟父亲聊天:“爹,您就真舍得这地方?破屋烂瓦的。”

赵老根在黑暗里叹了口气,那气息又长又重,像是从肺腑最深处掏出来的:“亮子,人不能忘了根啊。这屋里,有你爷的影子,你奶的音儿,你小时候满炕爬的样子……这地,埋着你太爷、爷爷的汗,也埋着我的指望。每一寸土,我都认得,比认得你还早。”

赵亮心里不以为然,觉得父亲是老糊涂了,恋旧恋得迂腐。但他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赵老根就窸窸窣窣地起了床。赵亮被吵醒,眯着眼看去。只见父亲从墙上取下了那把被岁月磨得光滑发亮的镰刀,就着窗棂透进的微光,蘸着水,一下、一下,极其认真地磨了起来。“噌……噌……”的声音在黎明的静谧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古老的节奏,磨得人心头发紧。

磨好镰刀,赵老根扛起它就出了门。赵亮鬼使神差地,也跟了出去。

晨雾尚未散尽,麦田笼罩在一层薄纱里。赵老根走到地头,脱了褂子,露出精瘦却结实的脊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是麦香、泥土香和晨露的清甜。然后,他弯下腰,左手揽过一把麦子,右手镰刀顺势一划——“唰啦”一声轻响,沉甸甸的麦穗应声而断,整齐地伏倒在他手中。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近乎艺术般的韵律感和强大的力量感,仿佛他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进行一场与土地之间神圣的仪式。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脊背,阳光下亮晶晶的。他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弯腰、挥镰、捆扎。那片金色的海洋,在他沉稳而执着的动作下,一寸寸地褪去,露出深褐色的大地肌肤。

赵亮站在田埂上,看着父亲的身影在金黄的麦浪里起伏,那么渺小,又那么顶天立地。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田埂上玩泥巴,看着父亲用同样的动作收割,那时他觉得父亲的背影如山一样高大,能撑起整个天空。城市里霓虹闪烁,电梯公寓便捷舒适,但那里没有这样一种能让人把腰弯进土里、却能真正挺直脊梁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