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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的神情颇为无奈:“那是我第一次去临邑,也是最后一次去临邑。”

“那年我被委派至儋州的釉城任知县,儋州人烟稀少,野兽横行,民风彪悍,日子的确不好过,但我并不怨,安心在那里做了十年父母官。这十年间,釉程的第一条水渠是我主导修的;草市是我一手扶持起来的;这么多年都卖不出去釉城瓷,也是我想办法让它走了出去……就这十年,我耗尽心血,将釉城从一座死城变成如今繁荣景象,也终于到了第十年,做上了知州的位置,我本以为是开始,却未曾想到一做又做了二十年。”

陈应甫声音没落了些,随后抬起头来。

脸上那郁郁不得志的神情尽数褪去,眼底闪出莫名光来:“只要再有一个月,我只要在这知州的位置上在任一个月,就可以被调到临邑去,王郎君,我只需要一月时间,我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心愿,就是想带妻儿回临邑看看而已。”

他说这段话时,整个人都似冒着灼光,像是要把那件晦暗的官袍燃烧一般。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了,”男子顿了顿,“这二十年来,我从未忘记过父母官的职责。我任知州时,我的母亲因路途遥远而去世在路上;我五岁的女儿因我公务繁忙,未来得及请大夫拖延了病情,至今双目还看不到任何东西···无论是釉城还是知州,我都尽了最大努力做到给百姓一个交代,我付出这么多,和他们借短短一月的时间,究竟哪里做错了?”

他声音放大,神情里的不甘将这个萎靡的中年男人吞噬干净,好像佝偻也在这一时刻褪去,身形挺拔起来。

王祁嗓子发干,他并不是懂他的情绪,但心里却有一角觉得像被扎了一下,他皱了皱眉,随后缓缓问:“这些是你的事,但现在这是整个郾城百姓的命,你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我知道!我自然知道!”陈应甫被这句话惹笑,方才的不好意思早已烟消云散,他站起身,对着王祁道,“小郎君出身世家,自幼锦衣玉食,甚至可蒙荫官,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却只能一点一点靠自己往上爬,其中的折辱心酸,又如何能道?”

“但这并不是你可以隐瞒疫症的理由,而且,若再无措施,整个郾城就要完了。”王祁摇了摇头,冷冷回道。

他并未充分了解眼前这个人的情绪,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笑。

可隐隐的,他好像又摸到了些什么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晃动着他已经薄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