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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小姐 小米 1362 字 2022-11-16

“那是学机械的?”

“也不是。他是化学博士。”

我仿佛听到门外走廊尽头传过来悠长不绝的惨叫声,那是一种硫酸到脸、箭毒到肉、砒霜到胃的绝望呼号。当然这些应该都是错觉。警局又不是旧日的天牢,清平世界哪能容许如此高调的虐待和拷问。

我拿着保温杯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打水,一个矮小干瘦的警察端着杯子迎面走来。他拖着一条瘸腿走得极慢,一张憨厚的黑脸皱纹交错,挂着谦卑的笑容。擦身而过时我出于礼貌冲他笑了笑,他没说话,表情也没有变化,一跛一跛地直直离开。

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林莫忘说:“这下你见过他了。”

“刚才那个瘸老头?他就是‘蚂蟥’?”

“你得庆幸你是我哥,要不然跟他就不是在走廊里见面了,他会边给你全身松骨边重复他的口头禅。”

“口头禅?是‘你从不从’吗?”

“呸!”她咳嗽一声,压低喉咙黑着脸模仿“蚂蟥”的样子说,“守规矩,真的很难吗?”

一阵寒意袭来。在漆黑的刑房里听刚才那个怪老头不停重复这句话(也许手里还拿着针管之类),一定非常销魂。

“守规矩,真的很难吗?”

这个普通问句从一个满手鲜血的暴力刑警嘴里冒出来本身就制造了一种困局。用违法的手段为守法清障,这是历史的常态,也是“法”一次次被逼入窘境的表面原因。不知名思想家扈子曾经说过:“恶法亦可守,良法犹可违”,虽然其原意与法学家们的解析大相径庭,但后世一次次所谓的偶发事件证实了其眼光的狠辣。其实如今谈之色变的“雾月黑潮”正是一群“顺民”暴起争取一个遵守“恶法”的机会。

“魂兮归来!”

一团纸朝我面门直直飞来,我一把抄住,展开,上面没写一个字,倒是用简笔画出了我双手抱头仰面朝天的样子,只不过屁股下不是警局这又旧又硬的破椅子,而是同样又旧又硬的书堆。我不得不偶尔佩服一下林莫忘这个家伙,没学过一天画的她却有着“一笔入神”的本事。不同于严格训练出来的写实本领,她笔下潦草的画像带着独有的“神”,仿佛描绘对象的一部分灵魂被她窃走,压扁后铺展在纸上。

纸上的我卷发蓬乱,目光呆滞,很有诗人派头,不过显然已经跟干涸的灵感搏斗了许久。这确实是专属于我的一种状态,一种逼迫自己无限贴近真相的状态。“难得糊涂”这四个字一直被误读,它的第二字该读轻声,是指人被纠结无趣的生活困扰到昏迷不醒,这不是我想要的状态。生命的真相不远,人们却情愿把求真之路走得迂回曲折,直到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真相与死亡有时互为表里。

“魂兮归来!鬼来啦鬼来啦!”

又一团纸飞来。这妮子从小就喜欢把各种东西扔到我头上,没轻没重。可能正是有了如此优秀的免费移动靶子,她后来才能耍得一手好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