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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娇客明白自己要死了,用这明白的一瞬时间就原谅了钟约的所有辜负与痛伤,再不原谅就只能到下一世了,可到了下一世,她连自己都会忘了,又哪会记着原谅钟约?

因断了脊梁瘫了数年,她如今只能以手抓地爬向钟约。

白娇客:“墨竹,我不怨你了,我理你,你也理理我……”

钟约淌河而来,惶恐妻子夜间看不清自己,又恐妻子到死都没能原谅自己,一路忏悔哭嚎,引她瞧自己这处,却还是没能从拓跋宏掀起的石头下救下妻子。

白娇客:“哎,算了,墨竹,别怕,好好活……”

她死时似想陡然想起了什么来不及说的,没能瞑目。

冬夜酝酿着一场大雨,人们热爱的、憎恶的、留恋的、摒弃的,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彻底离开,被动的、主动的、抛弃的、求而不得的……

淮河的水真冷啊,军帐里的袄子钟约还没来得及穿——行军前,白娇客给他缝了慰暖的袄子,也不肯明说,叫人参进了属官送他的随礼中,他瞧不瞧得见,穿不穿上身,都随命随缘也随他,她只做自己该做的那一份。就譬如她与他的情份,她做到了,他做不到,那她就全可由始至终地问心无愧,理所当然地不肯原谅、不肯罢休。况且,她还被他砸碎了脊梁!

她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也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好在钟约那时在如山的随礼中发现了这件袄子,欢喜啊,可又舍不得穿,心说衣服都不用换,仗很快打完,我再不让你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