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他脑内又浮现陈浩东在他眼前从生龙活虎变成一滩肉块死物的画面。
他盖回白布,快步到工作间外,拧着眉头质问吴老四:“老板,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他们?”
吴老四对何月竹的态度早有预料,他叹了一声:“我知道你认识那个男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让你来。我是畜生也做不出这缺德事。两个小年轻,死得这么惨,折寿啊折寿。”
“两个人,我都认识。”何月竹低声说。
“这”吴老四拿烟的手抖了一抖,他拍拍何月竹的肩膀,“那算了,到我鬼斧神工吴老四重出江湖的时候了。”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一开始就该让我来。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吴老四朝他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他说:“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就好。”
为了不再让老板纠结,何月竹调侃了一声:“有你老祖宗在,我没事。”又报以宽慰一笑。他们这行,出于道义与关怀,有个心照不宣的约定,一般不接熟人的活儿。但陈浩东与林娇娇,何月竹觉得他有必要送他们最后一程。
吴老四点了一根烟,目送何月竹埋入工作中。两个人从头到脚多处粉碎性骨折,虽然一直放在冰柜里保存,但去世的时间久了,肢体间的链接几乎一碰就散。要把他们复原成原样谈何容易。
入殓的过程繁琐又机械,完全是对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但何月竹从未抱怨过一句,反而对他而言,越是困难的复原,最后的价值才越是璀璨。
吴老四没想到何月竹这一干,就是不眠不休的两天两夜。也亏得他如此拼命,才赶在十一月最后一个出殡吉日前,将复原的林娇娇与陈浩东还给了各自家属。
何月竹顶着一脸黑眼圈,轻轻拉开白布。林娇娇与陈浩东躺在各自的冰棺中,宛如睡着了一般,似乎只要定下明天的闹钟,他们就能照常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