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大学士杨荣和杨傅面色依如常态,岿然不动。

“好了好了,众卿莫急!”朱瞻基收敛了笑容,指着立于身后的近侍太监范弘说道:“你来给诸位大人揭示谜底吧!”

“是!”范弘躬身说道:“王谨与奴才一道,都是侍候在万岁爷身边的中人。”

“哦,竟然是个宦官!”众人皆大感意外。

范弘不禁大窘。

朱瞻基则说道:“宦官怎么了?宦官也是人,也有忠勇仁义之心,也懂善恶、知进退。想当初驾着宝船出使西洋为我大明立下旷世之功的郑和不也是宦官吗?朕的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任何人都可为朝廷出力。只要心存良善,有真知明见,或是有勇有谋,朕都一视同仁,奖罚分明。”

“吾皇圣明!”诸臣听了自然是众口一词地称颂。

“好了,连着两昼夜急行,众卿都累了,快下去休息吧!”朱瞻基吩咐着。

“是”!众臣退下,惟独杨荣没有移步。

“杨学士还有话要说?”朱瞻基侧首看着杨荣,又仿佛想起了当年跟随皇爷爷明成祖朱棣北征鞑靼时,杨荣就随侍在朱棣的身旁,当时朱棣命他为自己这个皇太孙的师傅,不论军政经济均得他提点受益颇丰。那个时候,杨荣还很年轻,人长得好,也很会说话,对于晚年易急怒的朱棣,朝中大臣人人自危不敢谏言,唯有他不管是顺着帝意还是相驳,总在三言两语间即会让朱棣龙颜大悦,对他也说得上是恩宠有加,言听计从。

然而当皇爷爷过世以后,杨荣的官位与封赐没有减去半毫,可是他却突然沉寂起来,越来越少言寡语。在朝常上议事,每每当朱瞻基唤道“杨学士”的时候,他也是要先看杨傅与杨士奇,原本是一“杨”独秀,如今却变成了三“杨”鼎立。

杨傅与杨荣同为建文二年进士,同授编修,但是两人的仕途经历却大不相同。杨傅原本就是少年老成、为人严谨,又因为在永乐年间卷入汉王与太子朱高炽的夺嫡之争,为了帮衬太子而被永乐帝关入牢中,这一关就是好几年,所以他遇事三思而后行,朱瞻基十分理解。

杨士奇在才干上不输杨荣与杨傅,只是入仕之后一直四平八稳的,既没有杨荣的青云之上也没有杨傅的坎坷挫折,所以为人也很是低调。

对于杨傅与杨士奇,朱瞻基自信已将他们完全收为近臣,可以放心所用。而杨荣的变化却令他着实有些没底,如今众臣皆退了下去,他却一个人毫不避讳地留下来,如此一反常态倒让朱瞻基有些好奇。

“臣是有话要说!”杨荣揖首而立。

朱瞻基仔细地凝望着他,他已经五十六岁了,除了黑色须发中微微掺杂着些许花白,面容依旧神清骨秀,好似伴月的孤星又像是崖边的不老松。特别是那双黑瞳,里面的内容太过丰富,让人参也参不透,怔愣之间赫然发现他的官服洁净如新甚至连下摆之处也无半点儿褶皱,朱瞻基笑了,心中暗暗有数,在如此急行军的恶劣环境中他还如此注重仪表,那对于官望与名利,他又怎能真正的心如止水?于是,朱瞻基缓缓说道:“既然是有话要说,就请杨学士坐下慢慢说,朕一定仔细聆听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