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赵太傅没有回答这一问,陈国公提醒:“太傅,此贱民擅长诡辩,可别被他绕进去了,科举明文规定贱民不得应举,防的就是这种有些小的才能,却没德行之人。”
刘舍人亦道:“咱们这些臣子,都是官学出身,一步步考功上来的。不敢说自己学问做的多好,但一颗忠正之心,上无愧于君,下不惭于民,那贱民是在何等处境下长大?娼优!奴仆!隶卒!不能让一滴墨,污了满池清水。”
刘舍人是赵太傅的学生,他的话,八成就是赵太傅的意见。
赵太傅扬声道:“诸公可以开始判决了。若认为李凭云无罪者,请将自己的鱼符挂在树上。”
整个国子监沉寂了很久,蝉鸣声也逐渐式微。
一个身影上前将自己的鱼符挂在树上,打破沉寂。挂鱼符的人是御史台的高程,众所周知他同李凭云交情深厚,若这时他不站出来,倒是太过忘恩负义了。
此外,便没有了。
几只鱼符在风中摇曳,显得孤单。
礼部有几个受过李凭云恩惠的官员,想要把自己的鱼符挂上去,但树下持刀的禁军让他们望而却步。
陈国公不耐道:“既然满朝上下只有裴侯和新科状元二人挂了鱼符,多数大臣认为此人有罪,太傅,定罪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赵太傅身上。
他用二人交谈的声音问道:“李凭云,你可还有要说的?”
李凭云无声地摇了摇头。
赵太傅秉着一口气,环顾四方。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没有半点悲悯。
众目睽睽之下,赵太傅解下自己的鱼符和腰带,然后将自己的官服脱下,一片哗然,李凭云也不知赵太傅这是何意。他将自己的官袍叠地四方四正,置于孔圣铜像下,又将自己的发冠摘下,置于官服上。
“夫子在上,学生以衣冠为凭,证实此子无罪。”
衣冠是一个读书人的全部尊严,而太傅的衣冠,象征着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尊严。
所有人都为赵太傅此举讶然不已,包括李凭云。太傅以衣冠保李凭云,意味不言而喻。先是国子监的众师生,紧随赵太傅其后,脱下自己的衣冠,证李凭云无罪,而后是赵太傅的学生,是礼部众官员
满朝栋梁用他们的尊严,证明一个贱民的无罪。
陈国公怒道:“区区一个贱民!竟敢如此分割朝政!来人,给我诸了这贱民!”
禁军正要动手,裴瑯高声怒斥:“没有圣谕,谁敢!”
立马,逐鹿军从四方包围了禁军。
赵太傅回身,他看到在蓄势待发的刀光剑影中,一个个跪着的白衣官员,开辟了一条清白之路。
“判定李凭云无罪的大臣已过半数,李凭云以贱充良参加科举的罪名不成立。李凭云,你无罪了。”
李凭云知道自己会赢,可他没有预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赢这一局。
他对着赵太傅的方向伏身,“学生多谢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