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英忙站起来,撩起衣角把湿手擦干,说:“这个疯婆娘,不是刚好吗?咋又犯了?”说着一路小跑着跟上族长。又不忘回头喊道:“月琴,我要是回来晚了你把我的衣服帮着洗了,端回去放在我家门口。”
月琴便说:“行,肯定帮你洗干净。”
另一个妇女则笑着喊:“你的衣服上全是尿骚味,谁愿意给你洗?扔水里冲走了,晚上让你掌柜的拿扫帚抽你屁股。”
刘秀英笑着说:“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儇归来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从小和疯娘相依为命。他连父亲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一个孩子如果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确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儇归来和疯娘其实不是秦岭村人,秦岭村人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哪个村子的。八年前的一个春天,他们娘俩来到秦岭村,儇归来当时穿着一身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疯娘生了重病,已经奄奄一息,差不多只剩下了小半条命。娘俩的脸上满是泥土,长而乱的头发上沾满了杂草,已经快看不出人样了,也不知道在荒郊野外、破屋烂庙中度过了多少个晚上。
秦岭村的人是善良的,他们决定留下可怜的儇归来和疯娘。族长专门给他们找了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子,就在村子的正中间。那所房子本是属于孙姓的一户人家,后来老人去世了,儿子在村里又盖了新房子,老房子就一直空着。房子有些破旧,但能住人,锅碗瓢盆一应俱全,院子里甚至还有一盘石磨。
在秦岭村人的照顾下,儇归来慢慢地长大,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个子有一米六还多,比村里同龄的孩子都高,身材修长,清秀的脸庞如同经过精雕细琢一般,长成了村子里最英俊的男孩子,被全村人夸奖。儇归来聪明懂事,善良孝顺,很受村里人喜欢。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洗的干净,缝得整齐,再不是八年前那个又黑又瘦、头发散乱的孩子了。
疯娘还是从来没有清醒的时候,她经常到处乱跑,一会儿看不住就不见了,有一次竟然跑到了西山的一处断崖上,站在崖顶上傻呵呵地笑,吓得儇归来嚎啕大哭。后来还是族长的老婆刘秀英一边哄着一边靠近,猛不丁地抱住了她,才算救下了一条命。儇归来被那一次吓坏了,再也不敢去村里的学堂读书,回家专心照顾疯娘,一刻不放松地看着她。如果娘死了,他可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村里给儇归来分了二亩地,不过儇归来种不了。无论是播种还是收割,都是村里人帮着干,儇归来只负责去地里拔拔草,除除虫。
从去年以来,儇归来娘得了一种头疼的毛病,一疼起来就“嗷、嗷、嗷”地乱喊乱叫,没人能听清她喊些什么,她不打人,但拿头撞墙。若是不拉住她,她能在墙上把自己撞死。到村子外面找懂医的先生看了好几回,一直没好。
唐子时赶到儇归来家的时候,儇归来把娘紧紧地抱在怀里,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也顾不上擦。疯娘嘴里含混不清地胡喊乱叫,在儇归来怀里扭动着,双手不停地撕扯着满头的乱发。儇归来的右侧脸上有一道伤口,往外渗着血丝。一定是被疯娘乱挥的手抓的。
刘秀英赶紧上前,从儇归来怀里把他的疯娘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对儇归来说:“归来,你的脸上流血了,赶紧擦一擦。”又旺朝着族长说:“掌柜的,疯娘疼得脸色都变了,你得想个办法,这样下去咋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