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最开始那是他塞进去的,后来她便笑着拿走了他的香烟,然后往自己的大衣里装进了许多他可能需要的东西。

他直到现在都不敢想象,就在最后的两周,她一个人在家,翻着索引寻找来要她命的恶徒之时内心该如何不安;她每次低头在他怀中时又是如何表情;她会被噩梦困扰吗?她每次看着自己时,又该是如何心情?

而那最后的一吻……

他被爱情遮住了眼睛,痛快地放弃了思考,错过了她的害怕——然后,失去了她。

这是惩罚。

窗帘是拉开的,窗外是敞亮的,过去这样的场合,她往往坐在那边的沙发上,或许是翻他的手稿,或许是读一些医学的专业书,安安静静地,直到被他打扰。只有窗帘拉上,暮色昏沉,她才无所顾忌地赖在他边上,露出些独属于他的娇态。

此刻,他抬眼,她好像还在那里,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她歪歪头,疑惑地对他笑笑。

他不敢出声,不敢移开视线,也不敢长久凝视。

谁又能抓得住泡影呢。

而现在,她不会再来。

“福尔摩斯,你猜我带来了什么?”华生推开门,看见侦探似乎是慌里慌张将什么收入抽屉,然后倚靠著书桌看向窗外的样子,心中不免产生了些疑惑。

“总不会是最新的委托和谜题。”他的声音像枯柴般。

“倒也不是我带来的,赫德森太太今天去取的,说是路过一家烟草店的时候,店长说之前赫德森医生定了一只烟斗,但一直没来取,她就拿回来了,”华生将小木盒放到他的桌前,“就包装来看肯定是好东西。”

当然是,歇洛克在心中说,她从来舍得花钱,慷慨的吝啬鬼。

他重新坐下,正欲打开木匣,却发现自己的新室友期待又好奇的眼神,又改变了主意。

像守财奴一般抱着属于他的来迟的礼物,他回到了房间,重新打开了它。

是彼得森的石楠根烟斗。

上面放着卡片,大概是她委托店员写的,她可写不出那么好看的花体字。

[吸烟有害健康,自阿德莉亚]。

他愣愣地看了半晌,突然尽情大笑,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笑着笑着,他弯下了腰,几乎将肺里空气压榨干净,笑意定格在脸上,却变成了悲伤的形状。许久之后,他从门后挂着的,她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火柴盒,又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来烟丝。

划亮火柴之时,他忽然想起他们共同度过的第一个案子,她明明什么都不在乎,看着他拙劣的打扮有些无奈,令他拿着火柴,而她在他脸上轻轻描画。

——那个时候的他,有没有好好地、认真地端详她的面容呢?

他尽量避免回忆她离开的时日,甚至以为自己能淡忘是哪一天,所有人都以为她活着,为她开始了新生活而高兴,雷斯垂德拍着他的肩膀说或许她只是单纯的离开了,麦考夫倒是难得屈尊降贵去了现场,但是他没有给出什么结论。

他探查了现场,找到了她的遗物,那间房屋里的女尸,已经烧得判断不出原形,更遑论辨别她是谁,只有法医模棱两可的一句,周围没有人再见过她,她也没有再出现。

可是,他没有办法相信她活着,也没有办法相信她死去。

她离开之后,他的情感却像那场大火之后的灰烬,久久地阴燃着,一旦风吹过,又能升腾出些许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