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为了身体,你去吃饭。”
高杉:“……”
“我不会跑的。”
“……您,今天,没有感觉无聊吗?”高杉艰难地挤出这句话。
“嗯……?”能自己在囚牢里等到牢笼腐烂的人眨了眨眼,“没有啊。因为第一次来宇宙里,感觉能看的东西很多。有很多遥远的、应该是星球的东西,那里也会有很多的人……想着想着,就到现在了。”
高杉说不出话。
他太想吐槽了,但他面前是松阳,他不能随便当松阳的吐槽役,毕竟他实在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装傻。
可恶,如果是银时还好一点,放肆吐槽顺便揍一顿就行。可他能揍松阳吗,他不能。
高杉抬起头,试图把话题扯回吃饭:“那么——”
松阳忽然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后一按。
高杉从来没想过反抗松阳。他顺着对方的力量后仰,然后意识到自己被松阳压下,对方贴近他耳侧,长发落在他脸上,轻轻滑过他的鼻尖。
有种属于松阳的味道。说不好具体是什么,但让人感觉温暖。
松阳的声音落在他耳边,是属于成年男子的低沉声音:“晋助。”
高杉的心脏猛地一跳。
做什么。这算是要做什么,老师难道真的打算和他交往吗……进展未免太快了,当然,他愿意到迫不及待,但是老师没问题吗……
“晋助,”松阳又叫了他一声,“能帮我个忙吗?”
高杉的心像是被一根软刺扎了一下。果然不是……不,难道说,他逼得太紧,以至于老师觉得必须要这样才能对他提要求?
心情两极转化的高杉舔了舔嘴唇,碰到松阳的发丝:“好。”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都可以,”高杉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什么都可以,老师。”
“我有一件非常担心的事。”
“嗯。”高杉闭了闭眼,感受着对方压在自己胸前的手指,“我一定会为您完成的。”
“我有个学生,我怕他在我面前饿死,所以你能为了我好好吃饭,一日三餐都吃饱吗?”
高杉:“?”
他的心情经过大起大落,然后彻底卡住不动了。
松阳终于松开他,转身背对高杉,稍微蜷起身,憋笑憋得肩膀都在抽动。
“……老师。”
“对不起,因为我以前也没试过□□噗嗤……”天道院的前首领笑得他的学生想锤他,“我没想过真的有用,但是……哈哈,不是说你怎么,我只是突然想试试……”
您的思路真是不容易啊,简直就是银时加桂顺个辰马啊,辰马也是您的学生吧,是吧?我才是多余的吧?
尚且没意识到虚的危险思想不遑多让的高杉在心里吐槽,艰难地撑起自己。他的衣服本来就敞口很大,此时被弄得向下滑,露出一侧的肩膀。高杉瞪了一会自己的衣襟,干脆又叫了一句:“老师。”
松阳转过脸,目光落到高杉颈根,随即顺着线条向下滑。成年人的身体远比他记忆里的孩子修长有力,他看到高杉突出的锁骨和足以自傲的肌肉,那漂亮的线条直到腰侧才被挡住,却依旧能想象内侧的风光——他的学生单手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搭在膝盖,就这么露着半边上身任由他观赏。
松阳微妙地默了默。
“晋助,”他说,“这样挨打真的很疼,好好吃饭。”
……为什么被在意的只有吃饭啊,您好歹有个“啊孩子长大了”的反应啊。
高杉像第一天和银时打架时瞪对方一样瞪饭菜,咬着牙往下吃——有什么办法,松阳嫌弃他的体重!
他就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挑剔身材,还是挑剔他太瘦!
他在这边吃,鬼兵队在那边说悄悄话。三个人都注意到了高杉的反常,而这些反常又集中到一个叫吉田松阳的人身上。
按常理,有人对领袖影响太大不是好事,但至少对于高杉该好好吃饭,他们双手赞成。虽说他们确实都是满脑子死得其所的亡命之徒,但至少他们死之前总督不能死啊!总督有一定要完成的事啊!
总督,请务必好好吃饭,大家都需要您好好吃饭啊!
在奇怪的地方和松阳达成一致的鬼兵队顿时对总督的天降老师兼情人有了好感,所以说他们和纯粹的毒唯有区别,区别就是如果对象真的合适,他们很赞成总督去谈个恋爱。
快去吧,这人就算没有任何别的能耐,光是能说服总督稍微爱惜点身体就够了。
何况这人绝对是个战力。
这么想着,鬼兵队终于成功出发,将飞船开离了地球。他们的目标是春雨,在那里,作为地球人的他们必将面对无数的困难。但总督一定能解决,即使没有任何理由,他们也相信总督。
但在那之前,他们要在中途一个小春雨据点补充能量。那是一颗除了沙漠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星球,春雨却依旧榨取着少得可怜的阿尔塔纳,为过往的飞船不断充能。沙漠里残留的动物可以说动均异形,有各种奇怪的毒素便于捕捉猎物——总的来说,是个绝对不能久留的地方。
但越是这种地方越容易出事。
飞船平稳地行驶三天后才在这星球降落,期间高杉继续拿着自己的囚禁剧本,不再让任何人进入松阳的舱室,包括又子。松阳只会在用餐时见到活人,这活人也只会是高杉。
但松阳不在意。
他只是问了一句“离开地球了是吗”,随即轻轻皱起眉:“我写的纸条里没有离开地球。银时会担心的。”
“我给他补了纸条。”这是真话,虽然他确实希望松阳和其他两个产生点影响恋情的矛盾,但他不会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放心吧,老师。”
松阳抬眼看他,眼里带着分明的笑意。
“……那么,旅途请多指教了,晋助。”
就好像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却不说,笑着、等着,看他的学生如何行动。
高杉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话。他是阴谋也是阳谋,一个人在舱室里看着满天星辰,早晚会寂寞,也早晚会依赖他的。可以说他的手段相当高明,很容易成功,如果他的对象不是松阳的话。
如果不是能在牢笼里等待、又作为天道院首领五百年的人的话。
这世上有太多的牢笼,但人永远比自己想象的更自由。他抛弃过首领的身份,也可以说在最后没有履行老师的职责;他辜负了很多东西,但也打破了很多枷锁,所以他明白,牢笼或是舱室囚禁不了他,铁链也不可能影响他,能关押他的只有他自己的犹豫。
对高杉晋助这个人的、无底线的包容和犹豫。
他“□□”了高杉,但对方的反应不是激动到立刻拉着他做点什么,也不是淡漠到毫无反应。这种行动中蕴藏的情感并不是单纯的欲求,也不是被误解的久别重逢。它更深沉、更具体,具体到会让人面对渴求的东西按捺住心绪,面对想要拥抱的人保持沉默。
晋助爱他。
爱到一声不吭地带着他离开地球,把他囚禁在自己身边。
松阳抬手看了看手上的链子。
……好麻烦。所以说,要想办法让晋助不爱他,还是找个借口直接分手呢……又或者,继续在一起,直到不得不对晋助坦言自己不会衰老吗……
好麻烦。
这个念头再跳到他脑海里时,他按住太阳穴,向后仰,倒在床上。
他当然不会觉得高杉麻烦。麻烦的是他自己,不会衰朽、不会死去的自己,以及绝对在他重生这件事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却情况不明的虚。
想也没有用。现在该做的是等,既然晋助的目标也是虚,那留在对方身边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又子就是这时推开了他的舱门。
“老师,”她的声音发紧,“帮帮高杉大人,拜托了!”
这颗星球有很多异形。
真的很多,多到没办法统计,多到即使之前已经来过几次,他们也没办法防备全部。
十分钟前,又子猛地向后跳,同时开枪,借助后坐力后仰,躲过一次攻击。一群异形包围了他们,也许是垂涎被导出的阿尔塔纳力量,这群东西在冲击他们的飞船。她用余光看到高杉的刀光,他们的总督在掩护其他人撤退,只要尽快离开这颗星球就好,他们又不是星海坊主,不负责处理异形。
“退,快退——”她挡在一个属下身前,连开几枪,“高杉——它们往你那边包过去了!”
情况紧急,她甚至来不及说敬语。那些怪物明显觉得高杉是最棘手的阻碍,突然一致冲向高杉,将可以变形的身体砸过去。高杉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反手横砍同时借惯性转身,怪物伤口中迸出的黏液溅了他一身。又子继续掩护其他人撤退,那刀光就在她不远处,但中间隔着遮挡视线的异形,让她不敢开枪。很快,其他人撤离完毕,又子两步冲上舰艇的梯子,大喊:“可以了,高杉——”
异变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有一只看起来像是金属外壳的异形忽然膨胀,探出黏糊糊的、绳索般的触腕,猛地向高杉甩去。高杉快速后仰躲开它的横扫,但下一刻,地面忽然探出一片生有锯齿的粘液般的触腕,向上一扫——对高杉而言那是视野盲区,他脚腕一疼,猛地侧滚逃开,又立刻撑起自己,快速砍过几刀,在异形中杀出一条路。他像个战神般冲到又子身边,拽着她的手腕一起冲进船内,武市和河上立刻关闭了舱门。
再下一刻,他就栽了下去。
那只懂得在地面埋伏触手的异形明显不是无毒无害的小可爱,毒液顺着脚腕向上涌,神经毒素在几个呼吸间夺走了他站立的能力。高杉勉强挣了挣,却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身体好像消失了,他只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呼吸声。有人抓住他,抱起他的身体,然后是光……
被带到医疗舱时,高杉就已经基本失去了意识。他只知道热得要命,消失的身体逐渐恢复,触觉却好像不属于自己,神经兴奋异常,躯体敏锐得可怕。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衣服的摩擦,有谁在说话,然后……
他的眼皮被拉开,松阳绿色的眼睛撞进他眼里。
“老师……呃、呃……?”
松阳盯着他。
瞳孔涣散,呼吸浅而急,皮肤发红,衣服汗湿。所以说又子找他是有道理的,道理就是异星的毒液对地球人而言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作用。
他抬头去看又子,又子拽着鬼兵队其他人离开,给他比了个拇指,还贴心地关了门。
松阳:“……”
他再低头看高杉,高杉明显已经没了意识,脸颊蹭着他掌心,迷迷糊糊地想要靠近他。热度从高杉脸上传到松阳手腕,再烧到松阳耳垂,他挣了挣,但高杉紧紧拉着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