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那姑娘紧紧攥着他的手,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医生说他脑部受到严重撞击,损伤是不可逆的……拜托你,拜托你帮他把这份稿件整理出版,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说过,你是他这世上唯一的挚友……”
她双手颤抖得太过厉害,几张尺寸不合的信纸从厚厚一叠手稿里洒落出来。
陈澍的手也在颤抖,因为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狂喜。他表演着恰如其分的悲伤,抢先一步弯腰捡起信纸,瞳孔骤然缩紧。他看见了黎曼是如何替他驳斥审稿人的提问和修改要求,还有黎曼写到一半的推荐信。
“你放心吧。”他的灵魂仿若抽离,只剩一副躯壳微笑着对那姑娘说,“我没想到他会出这种事故,你放心,我一定为他完成他的心愿。”
“陈老师……”
陈澍转过身,那姑娘在背后哑声叫住他。她说:“黎教授他……他有一篇写到一半的新综述,他对我提过想要把你的名字署在并列第一作者,因为你研究的课题跟他相近。那篇文章还没有完成,如果他能醒过来的话……”
喉间的呜咽吞没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黎曼在人情世故上堪称纯粹,因纯粹而生学术之心。他是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陈澍,以致于他的女友也轻易把陈澍当作了救世主。
他们没想到陈澍从未稀罕过一篇综述的共同第一作者。他把黎曼的新成果以自己的姓名发表,他先下手为强,堵死了他们所有的申诉渠道,把那个不知何时才会苏醒的黎曼和他怀着身孕的女友彻底赶出了广州。
那之后,即使刻意躲避,陈澍还是断断续续听到过关于黎曼的只言片语。
他怀着孕的女友带着他回了老家,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他愣是举行了简陋的婚礼。颠簸和潦倒都没有令那个坚强的姑娘流产,黎曼在世上唯一的血脉竟然保住了,而且正好出生在那年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