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刑部的每一个晚上,他都在想,苏星回要他做鸣蝉,可他早就做惯了春蚕。
他和伯父裴度发誓,要为裴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绝无怨言。才二十几岁的他,风华正茂,却走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哪怕有一日他将自己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裴家也会毫不犹疑地和他划清楚河汉界。
他轻飘飘地重提不堪回首的过往,苏星回几乎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是无意中和他视线撞到一处,但完全看不到他有任何悔意。
这反而让她的痛苦难当,她宁愿是把削削铁如泥的刀子,也好过钝刀子来揭皮肉。
“回房去吧,我要休息。”他侧过身,刚重新躺下,听到她的声音,背脊陡然僵住。
“我要走了。”
苏醒回咬了咬牙槽,不忍就这么走,于是俯身环住他的身体,“三郎,不要生病。”
裴彦麟只觉身体不住痉挛,浑身都变得无力。他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思绪,眼前只剩她的影子。
苏醒回贴着他的脸,扣住他的五指收紧,“我就是任性自私的一个人,自私地希望你给我时间,也希望你不要移情他人。”
两人缄默了许久,当他捏住她的手腕,反身将她压在枕上,径直吻上来时,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簪钗尽数散落在了软褥,青丝委在她身下,层层叠叠的暖意加诸在身,把她的冷和痛都驱散了。嘴唇被他咬破,是对她变相的惩罚,但口中充斥着腥甜的味道,她甘之如饴。
夜深后,唯有银屏漏声,床头燃尽的残灯。裴彦麟数次醒来,看到同床共枕的这个女人,怅然地再闭上眼睛。
他等到了迟来十五年的回应,却是劳燕分飞时。
苏星回的离开,是在情理之中。
她带走了陪嫁来的张媪,部分妆奁,裴彦麟又另予了她五年的衣粮赡养。
三个儿女中,今年便满十五岁的裴鹤年已经明白了许多道理。他看到大人们拉扯了半生的无可奈何,那些伤害又岂止是夫妻,还有他们几个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