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是这么唱的——“望家乡,去路遥。”
《林冲夜奔》倒还是更应那时候的景些,只不过林冲去的梁山,他去的是彝良;林冲手里拿的雪刃刀,他两手空空如也;林冲为的家仇难报,而他季翦为的是哪般?
他的秘密不容于世俗和时代,自然没有人来跟他和解。从他开始拥有它的那一天起,他就违背了他最珍重的亲情和友谊。他怀揣着这个秘密好多年,活得像长在房子侧缘边上的藓,每一刻都惴惴不安地害怕暴露在阳光下。
最开始,他甚至都不愿意将它写在日记本里。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写,难道要写他爱上了一个和他相同构造的人吗,这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们是缺乏性教育和认知的一代,有些道理宋曼枝不会教给他,学校里也不会教给他。就算公开布诚来谈,他们也只会告诉季翦,这是错的,是不道德的,是耻辱。
所以季翦很害怕。
季翦已经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邵游光的了,也许是在灯光昏暗的地下场所吸同一支烟的时候就埋下了种子,又或者是他们在幽暗的录像厅里肩并肩坐着看电影,看英雄气短和红颜易改,也总有赤裸裸的性爱纠缠。这是他最早接触到的性,和邵游光一起。他们两个其实心里都极不好意思的,表面上却又装的像成熟的大人不屑一顾。季翦偶尔侧头过去看到邵游光会走一会神,看见光影在他侧面成了一条窄窄的线。头发一旦长出来人就显得柔和了,那条游移的光线穿过了头发,到额头,到山根和鼻梁,到人中,再到嘴唇。从这个角度看,邵游光的上唇长得很有特点,比下唇要略厚一些,微微向上翘着。让人有一种好像他坚决的并不会为任何事情停留的错觉,但那又是一个非常柔和的弧度。
邵游光还教过他游泳,在夏天,浑水河里。他先教他憋气,把整个脑袋埋进水中,邵游光跟他说,不要睁眼睛,会难受。但是季翦还是偷偷睁眼了。
水下的光线浑沌,罩住赤裸的年轻的身体,还有失声的世界,以及肺叶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缺氧居然让他有一种突然的畅快。
当天晚上他就梦见了这个场景,或者说,在日后的很多个夜晚里他都常常做同样的梦。
所以他仍然不知道要怎么去过新生活,即使他已经可以正视这份不正常。
季翦点开那位赵先生新回的消息,不由得怔住了。
太巧了吧,怎么刚好有人说要去过新生活。
只是这说话的语气也太好笑了,什么酸唧唧的一切安好,勿忧勿念。季翦以为他见到的人里面盛为民已经够酸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甚。
这得是哪个年代的人啊,赵先生在季翦心里的形象由一个发了福的油腻中年男子变成了头发霜白的中老年成功人士。这种人要去追求的新生活得是什么样的?是卖了公司去享受人生,还是干脆换个年轻貌美的老婆体验一把夕阳红?
季翦难得来了兴趣,认真回复着问了。
那边很快就回他了,说他要去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