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正咽着口水,就听见青杏在门口行礼,萧琢恍惚间以为自己听岔了,待仔细听了听动静,方挣扎着要从榻上起来,哪知长久未食,腿脚都软了,刚支撑着坐起来一半,手一脱力,又落了回去,如此折腾了半晌,贺暄已经进了寝殿,冷眼斜睨着他,浑身笼罩着暗沉的山雨欲来之感。
“萧琢?”贺暄三两步走到榻前,一手擒住他瘦削的脸,眼里酝酿着翻滚的怒意。
“疼……”贺暄手劲极大,萧琢想着自己的脸肯定被他攥出青紫了,从小到大谁不是金尊玉贵地捧着他,平日里替他擦脸的侍女都是轻柔地生怕弄疼了他的细皮嫩肉,此时被贺暄这样凶狠地攥着,萧琢略带着些委屈地抬眼看他,低低地喊疼。
贺暄定定地看着他眼角的一抹飞红,许是真疼的紧了,贺暄蹙眉放下了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久没吃饭了?”
“我……”
“没问你。”贺暄向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青杏招了招手,“南昏侯多久没吃饭了?”
青杏张了张口,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萧琢,贺暄瞧着她那犹犹豫豫的样子一阵心烦意乱,抄起桌子上的杯盏就往地上砸去,末了还不解气似的,一脚踹翻了整个茶几,碎瓷片和茶水淌了一地,贺暄浑不在意地踩在水渍上,又问了一遍:“耳朵聋了吗?要不要孤给你治一治?”
“太子恕罪,太子恕罪。”青杏这才如梦初醒,慌地一下子跪在地上,几片碎瓷片扎在她膝盖里,隐隐渗出点血迹,她浑然不觉地一边磕头,一边哆哆嗦嗦地回答:“约莫有好几天了,侯爷总说没胃口,奴婢也没法子……”
贺暄嗤笑了一声,“滚出去,把门关上。”
太子爷虽然娇生惯养,我行我素,向来是不管他人处境的,也晓得骂人的时候顾及点他的面子,先将下人都摘除干净了,才慢慢踱回榻前,看着低着头的萧琢,怒极反笑起来。
“南昏侯好胆色,这龙袍加身的命,说不要就不要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道:“不过绝食这种寻死的法子,我晋国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也不屑用的,如此孤看不出侯爷的决心啊。”
“孤这正好有从内务府领来的耗子药,一粒致命,侯爷不妨试试,比绝食可管用多了。”
萧琢本是垂着眼不吭声,此时被贺暄一激,只觉得两边脸颊都烧地通红,不知是羞愤还是恼怒,梗着脖子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瓶子,呛声道:“那还真是谢谢太子殿下的关照了。”
“请吧。”贺暄没接他的话,抄着手眯起眼睛,在他耳边轻声说:“南梁战死的将士,可都在地底下等着陛下呢。”
萧琢的心猛地一颤,他瞪大了眼睛朝贺暄看去,正对上他满含讥诮地上翘的嘴角,那些在他梦里满是血污的一张张脸,此时都大张着嘴,漂浮在空中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骷髅,嚎哭着刮来一阵阵阴风。
他在温暖如春的寝殿里冷得打了个哆嗦,双手不可抑止地发起抖来。他仓皇地攥着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彤彤的药丸来,鲜艳的似血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