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放心,我有分寸。”
“你……”贺暄心头不知怎的有些突生的烦躁,他垂眼看着萧琢,一时难得的欲言又止起来。“罢了。”半晌,贺暄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剪子把那截灯芯剪了,到底是没有再管他,坐回位置上继续看书了。
那隐约看见的通往蓬莱的大门,依然是笼在一层深似一层的云雾里,踽踽独行的旅人赤手空拳,他满心欢喜地背着包,却不知指路的罗盘早已生了锈。
一时殿里陷入凝滞的沉默,萧琢轻轻翻着书页,那佶屈聱牙的字句章节在他眼前一一浮现,仿佛是开蒙的孩童第一次念晦涩难懂的骈文,他读了一遍又一遍,什么也没记住。等他翻完了半本书,贺暄终于开口:“时候差不多了,同孤走吧。”
贺旸穿着绣着金线的新衣,袖口上埋着祥云图案的暗纹。他正站在庭院里同世家子弟们说话,听见小厮报贺暄来了,贺旸扬了扬眉,笑着迎了过去:“皇兄来了。”
“四弟生辰,孤特意带了南海的宝珠,四弟前些日子冠上不是正缺一颗压着么?”贺暄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后面跟着的小厮便送来了垫着红布的木盒。
“难为皇兄还记挂着,多谢皇兄。”贺旸让下人收了,便引了贺旸入席,“皇兄请。”
前几日贺蘅的风寒又加重了,宫中传来的消息说是贺蘅晚上陪新晋封的江贵人在御花园多玩了些时辰,更深露重的,沾了寒气。柳后还因着这事寻着由头好好敲打了江贵人一番,不知是否因此帝后二人生了些嫌隙,贺蘅已经好几日未踏足柳后的含元殿了。
贺蘅的风寒缠绵日久,御医开了方子将养着,也总不见好,今日晨起更觉头晕,贺旸本想着不办生辰进宫侍疾,只是贺蘅自觉平日里猎鹿拉弓的,身体底子坏不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便让贺旸自个儿办了,柳后便留下在宫里看顾着。只是到底是身体不适,故贺蘅此番便只是送了些礼物,人倒是没有亲自来,不过正巧贺蘅不出席也不拘着大家,倒可以更放开了玩。
萧琢没跟着贺暄一起,他等贺暄进去了,才跟着其他身份较低的混了进去,入场时前边儿的位子早就坐满了,萧琢只得寻了个角落里不甚起眼的位置坐了,旁边一帮官宦子弟们勾肩搭背地聊起了些荤段子,他只不作声地捻了几颗花生米,抛在嘴里吃了,寻思着如何混到贺旸眼前去。
不知不觉他前头的一碟花生米都要被他一人吃完了,贺旸才进了场,在前头说了些什么,萧琢没听清,不过总无外乎是些感谢祝愿之类的话,萧琢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冷盘菜,间或夹点鸡丝放进嘴里,贺旸说完了那番话,就下了场一桌一桌的敬酒。
“这不是南昏侯么?”贺旸敬到这一桌时,已是许多黄汤下肚,脸上都泛了红,他眯起眼睛看了萧琢一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了起来:“那可得干一杯。”
“见过四殿下。”萧琢行了礼,给自己斟满了酒,也笑了:“敬四殿下一杯。”
贺旸等萧琢仰着头一饮而尽,道了声好,将杯中的酒也喝完了,“待会儿还有大菜,侯爷慢慢吃。”
“四殿下留步。”萧琢一脸歉意地挠了挠头,颇为懊丧地说道:“进来的路上我似乎丢了个荷包,里面有我母亲的小像,珍爱得紧,不知可否离席寻一寻?”
“哦?”贺旸一愣,点头道:“侯爷自便,别入内院女眷处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