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君玉轻笑一声,忽然说:“你近些。”
“啊?”这可能是叫他过去,但没说明白,宁瑞臣也不好意思过去,便挪着步子,走两步。
一只手伸出来,掌心向上摊开,宁瑞臣谨慎地辨认着,好像确实是元君玉的手,但有哪里不一样,白皙的掌心泛了一点鲜活的红润。因为紧张,他抖抖索索地过去看,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手心揉了一些胭脂,平白让人有些动情。
他傻兮兮地问:“玉哥……你手上……搽了什么?”他近一步,想去握住,没料给他逃脱了,“怪香的,是新近的什么香料?”
“傻小子。”手收回去,好像从没让人看见过一般。
宁瑞臣埋怨了:“玉哥,到底让不让我进……”
里头静了一阵,忽然有衣料子擦动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一阵幽香靠近,模糊的一条人影站在帘子后面,宁瑞臣微微仰头,想去掀帘子,谁知先一步被撩开一条缝,里面粉色的一件裙衫露出来。
勾着金银线的丝缎衫子,水一样抖开,雪白袖子下面有一只染胭脂的手,掐成兰花样,接着把帘子往上翻。
“玉……”宁瑞臣说不出话,耳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目眩神迷的,别的再也没有了。他痴痴地看,忽然心里有种遗憾,这么多年,这种风姿,就被束之高阁了。
他又看见一面金折扇,上面红的粉的描着牡丹,掩在一双不胜羞怯的眼睛前,眼下施一层桃花色,艳晶晶的宝石鬓花簇着一张芙蓉面,宁瑞臣分不清楚,眼前这个是杜丽娘,还是元君玉。
要说艳,并不是的,那身段里分明冷清,可说孤高,却也不对,眼睛里,明明有似嗔似喜的情意。
“傻站着干什么?”亮堂堂的烛光里,元君玉忽然一笑,收起扇子,在他额头一点:“头发也不梳。”
来时折的凌霄花掉在地上,宁瑞臣慌不迭捡起来,跟着元君玉就往里走。一面走还一面问:“怎么今天……”
今天的元君玉,是另一种风流,小圆场步一颠一颠,稳稳地到了大榻前面,懒懒倚下来,上挑的眼角透出一股倦慵:“总是你说,想看想看,今日你生辰,依你还不好?”
晚上也不热,元君玉打开扇面,一下一下缓缓摇着,忽然清唱一句:“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一生爱好是天然。”
慢悠悠,调子拖了许久,唱完了,宁瑞臣也呆了,木愣愣像块石头,心里还勾着那把软软的声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