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虞幼宜不由自主地慢慢张口。

“可你是堂堂王爷,又是天潢贵胄,你怎么能够不留子嗣——”

蔺泽看着虞幼宜,低声笑了许久。

“你往常最是个玲珑心思,如今却也糊涂起来。我是皇家人不假,可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之于天家,你觉得是有子嗣好,还是没有子嗣更好?”

虞幼宜噤了声,的确,蔺泽这样的身份,若是没有子嗣自然是最好,免去了许多忌惮和猜测。

“可你的生母良太妃,怎能容许”

蔺泽听见这三个字,脸上的神情忽地淡了一些,但仍旧是耐心听完虞幼宜惊愕不已的话语后,才缓缓开口。

提到良太妃时,他声音冷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温和旖旎。

“要娶亲的人是我,不是良太妃。日后的庆王妃是我的妻子,与她有何干?我还不至于蠢到要他人来替我做决定,更不会无能到护不住自己的女人。”

虞幼宜心中震惊至极,她嘴唇微微张合了两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蔺泽说完这句后,语气又放平了许多。

“原本以为孟家小子能护住你,却不想是个软骨头。既然你们两家婚约已废,我没道理再继续不动声色。”

他微微俯身,清俊的面颊贴近虞幼宜脸侧,近得虞幼宜几乎能看到他眼角的那一枚红痣。

蔺泽眼含笑意地睨着虞幼宜错愕的面容,附在她耳边轻轻出声。

话语蕴着温热气息,虞幼宜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顿。

“别再找借口了,若还举棋不定,我便给你个合适的理由。你是个最辩利害的人,便是为着这一层,做庆王妃也比看不着头的小国公夫人强得多,不是么?”

“更何况要嫁我作新妇这句话,当初可是幼宜自己主动说的。”

蔺泽话里蕴着的笑意太过明显,虞幼宜甚至真的一瞬间考虑了下做庆王妃的种种好处,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看准了她的脾性,借机调笑了她一番而已。

这两句话是二人之间的悄声私语,身后白蔷等人只抓心挠肺地看见蔺泽颇为亲密地接近了虞幼宜,却听不见这两个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精明如虞幼宜,无论何时对身旁事都洞若观火。但眼下与蔺泽这番轻言细语,可是她上辈子加这辈子,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事。

她脖颈僵硬,甚至不知道该摆出哪种表情才合适一些,才能继续让人觉得她游刃有余。

她听见自己佯装无事地吐出一句话来。

“王爷这般与臣女吐露心声,难不成是——”

蔺泽在虞幼宜耳边似乎很愉快地轻轻嗯了一声,“没错,我心悦幼宜。”

一阵微风带着淡淡的玉兰馥郁香气袭来,略微吹乱了虞幼宜鬓角的青丝,露出了她怔忡的双眼,吹得她眼睫微颤。

耳边传来一阵不知是何意味的喟叹声,她恍惚间又听见蔺泽一句轻得仿佛转瞬就会被夜风吹散的话语,夹杂着一丝无奈之意。

“我又不是蔺尧那等恣意风流的性子若不是心悦你,何必为你奔波走动,事事都念着你少时与你许下那般诺言。”

那时虞幼宜虽然年纪尚小,可蔺泽已经是个偏偏少年。天家血脉,本就要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早晓事。

虞幼宜或许那时只是无知无觉,天真烂漫之下许下的承诺。可于蔺泽来说,自然不是她那般。

“你是个聪慧的,我说的这些,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知道?”

虞幼宜指尖微微动了动。

她当然不是个傻的,蔺泽对她的种种不寻常,她自然感觉得到。堂堂王爷,面不改色地陪着她上公堂,遍数京城,这可能是头一份了。

耳边传来一句好听的叹息。

“你既装不知道,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地与你说清。幼宜,以你的性子,十分不适合装傻充愣。”

蔺泽重新直起身子,面上调笑意味淡去,但眼里仍是蕴着深深情绪。

虞幼宜蹙眉,“你——”

蔺泽一句简单却意味深长的话打断了她。

“方才或许有些许调侃意味,可我说出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虞幼宜望着站在自己面前,身形颀长的男子。他的面容依旧一往如常,可双眼中的神色,又比平日在外柔和了许多。

夜风暗拂,她腰间的素净流苏应风而起,与蔺泽被吹起的袖角相互擦过。

莫名其妙地,虞幼宜便想起了那日从京郊庄子回京时,她坐在轿中和身后带着长长仪仗的蔺泽惊鸿一瞥的情形。

仿佛就是从那一眼开始,她便和这个人的来往越来越多。从前只以为是巧合,结果却是二人有姻缘前定。

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唇已经不受控制地出声,语气里似乎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埋怨与不解。

“从前回京时初见,你说我小家子气。若你真心悦于我,怎会如此说我?还是说,王爷就是好小家子气这口?”

出乎她的意料,蔺泽先是展颜一笑,随后又略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

“原来你还记得那日初见只是我怎么不记得我这般说过你?”

虞幼宜本想止住话头,她又不是二八娇女,何必这么纠结这事。可她想是这般想,嘴上却已经急冲冲地出了声,颇有点火药味。

“忘了?你那时先问我是不是连阳侯嫡长女,之后又补了句小家子气,我身边的丫鬟可是都有听到的。”

同样被拦住的白蔷正竖着耳朵听着,一听见这句,立刻有些不满地张嘴,却被李乐伸过手来无奈地强行掩住。

“实在不想如此,得罪姑娘了。”

蔺泽立于虞幼宜面前,听见虞幼宜这一句很有些不悦的话后,心中想了想,随后失笑了好久。

“原来你一直记恨着这个么?”

虞幼宜拧眉,“并非记恨,论谁家女子被这般说,都是不甚高兴的。”

可蔺泽仍旧笑着,直到虞幼宜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才回忆着那时的见闻张了口。

“我说的不是你,是那顶软轿。藕荷色虽然清淡,可若到外面难免显得轻浮。除却这些,我隐约记得那轿子还横七竖八添了好些繁复但累赘的玩意儿,精致归精致,却难有大家之感。堂堂连阳侯府,却拿出这么个轿子来接嫡女,自然是有些小家子气。”

虞幼宜面色一顿,有一瞬间的懵。

原来,蔺泽说的不是她,而是虞静珠心心念念的那顶轿子?

她愣了好一会儿,最后也觉得自己方才那话颇有些孩子气,忍不住垂首一笑。

蔺泽又悠悠然补了一句。

“不过,就算你是个小家子气的女子,我当下的心意仍然不变。”

虞幼宜笑容顿住,忍不住窘迫地移开了视线。

“十日,我等你十日。”

她听见蔺泽的声音,略微不解地抬头,看见蔺泽原本深深笑意的双眼,现下又添了些十分罕见的踌躇。

她好似从未见过蔺泽脸上有过这样的神情。

“你若不肯,或心有所属,便在这十日内告诉我。过了这十日你再如何逃避,我都不会放手。”

蔺泽伸手,将虞幼宜被夜风吹散的一缕鬓发别至耳后。

挡开白蔷的李乐似乎心有所感,他脚尖一用力,瞬间闪回了蔺泽身后。

蔺泽最后定定地望了虞幼宜一眼。

“从前你年幼,我知晓你或许只是玩笑话,便从不强求。但十年后回京的你,已自有另一番心境。我已经放手许久,这次不会再只悬悬而望。”

他说完这句,便与李乐一起转身没入暗影之中。

待白蔷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之后,院墙下的阴影只剩了一地的落叶,不见半个人影。

湘竹在一旁轻声嘟囔,“好精巧的功夫。”随后便被白蔷弹了个暴栗。

虞幼宜在原处呆站了许久,直到白蔷有些惴惴不安地想开口时,才发现她的脸红得像虾子一般。

“这个登徒子!”

虞幼宜低着头,好半晌后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一起热烈庆祝,大声鼓掌,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给小可爱们解释一下后面一段的意思,从前蔺泽只是对小虞幼宜感兴趣,后来看虞幼宜喜欢孟流寒,他也没咋管这些。但回京以后的宜姐姐,把他所有心绪勾了起来,然后真正在乎起宜姐姐,所以说你们懂我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