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只是想不到,平日里看着和蔼温顺的老实人,私下里却做这等勾当。捂着嘴巴的手倏地一松,随而滑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宋修濂手上用力,紧紧地捏着对方咽喉。

申如海被他捏得喘不过气,连着咳了好几声,只听人说道:“当年他走之时,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敌寇不退,他誓不回。戍守边关十载,敌人的刀枪炮火击他不倒,如今却给你们这□□邪陷害。你的身体被阉割了,心也被阉了吗?”

宋修濂说这话时,声音很小很平静,可这平静下又藏着隐忍与压沉,最后化作一股力量,驱使他手起掌落,一掌劈在申如海的后颈,直接给人劈晕了过去。

此掌法为原武彰所教,本是为着防身所用,不想今日却用在了一个阉人身上。

旁边的林溪辞早已大惊失色,不过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指了指左前侧方向,声音刻意平稳道:“修濂,那儿有片湖。”

宋修濂蹲下身,目光在申如海的脸上停留片刻,而后将人负上背,朝着林溪辞所指的方向走去。

林溪辞紧随其后,时刻警备着周围的风吹草动,生怕给人发现了。到了湖边时,宋修濂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给人丢进了湖里,湖面溅起个大的水花,很快又复于平静。

此湖名为凤鸣湖,因着行知房的缘故,平日里很少有人在此行走,夜里也无侍卫值班换守,因此宋修濂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凶作恶。

这时,湖面上吹来一阵微风,吹落了二人一身的汗。宋修濂捏了捏方才劈掌的那只手,心里一时还无法平静。

三月中旬,羌靖两国开战后不久,原武彰吃了败仗,原因是不知谁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将士们吃了以后泻吐不止,被羌人打得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此事后不多久,同样的事情又发生在了战马身上,战马就好比将士的双腿,这双腿废了,战岂有打好之理。

原武彰两次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城时,李重献勃然震怒,他一面着手调查军中饭菜下药之事,一面对原武彰存了不满之心。

可这事到底也没能查出个结果,万不得已,原武彰只好将后厨一干等人全部斩杀,此事便这么不了了之。

当时宋修濂便知有人存心与原武彰不对付,只是他没想到裴氏兄妹胳膊伸得这般长,边关战事也要干涉。

李却现在已经是储君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作天造地,胡作非为,非要作的个李却被废黜,他们才能消停下来吗?

思索间隙,他与林溪辞已经偏离凤鸣湖老远。林溪辞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自己却是心悸不已。记忆里的同窗知性刚强,遇事从不低头,可还从未见其杀过人。

并且他也有参与。

周围的空气闷沉压抑,林溪辞刚要开口打破这沉闷,却给宋修濂先了一步。

宋修濂说:“溪辞,今夜之事,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

林溪辞微一缓顿,很快便说:“你放心,我晓得。今夜之事,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宋修濂像是放了心,舒一口气道:“多谢!”

林溪辞苦苦一笑:“你何苦与我生分来着。原家兄弟于我有过不少帮助,我林溪辞虽非什么大善之人,却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况原将军以身报国,戍卫边关十载,家国大义之凛然,令人钦佩动容,若是因为奸人所累害,林某于心何忍。”

微一顿,又说:“当年你与广筠一道拜入了晏首辅门下,我在朝中无亲无靠,官途不好走,无奈之下,我投靠了裴文眠。这些年来,为着自身利益前程,我说过违心话,做过违心事,可到底心存敬畏,不敢对忠良不敬与迫害。”

“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介意我是裴文眠这边的人。可是修濂,不管我林溪辞是个怎样的人,靠站哪边,凡助过我之人,我从心里面感激。你我有同窗之谊,又兼同僚之情,别说今日你解决掉的是一个太监,便是皇子公主,我也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

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光如水流一样笼下,铺向四面八方。宋修濂身处其中,好似被这皎洁的清辉通亮了四肢百骸,体轻心明,说出的话仿佛也沾了清风。

“宦海多波,浮沉无定,一般人都会为自己寻一个栖身的港所,你我身处其中,免不得世俗逐流。你我各自都有靠湾,左右为不过生计前程,我对你又怎会有所介意呢?”

“至于一声‘谢谢’,便是亲朋之间也少不得这句,并没有生分的意思。”

林溪辞又是一笑,不再苦涩。

二人沿着宫道继续往前,经过一荷池时,被一巡防的侍卫拦下。当侍卫认出宋修濂是太子的老师时,立马施身赔礼,放他们离去。

一刻钟后,二人出了宫门,互相道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夜幕下,两辆马车背离而行。

宋修濂坐在车厢里,闭上眼睛想养会儿神,心里却怎么也安宁不下来。他抬起手,自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来。

车帘揭起,借着月光,他看的十分清楚。

是一包杏粉色粉末。

申如海晕倒后,他从人身上摸过来的。

放在鼻端闻了闻,很浅淡的甜香味儿。

心里揣测了个来回,宋修濂想不明白,裴尚书送裴皇后这东西何用,还要人仔细揣着,不可给人看见了。

到底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修濂将药粉仔细包好,重新揣回了怀里,明日拿给言大夫瞧瞧,这药粉究竟作何用。

还有那个叫戚融的侍卫,连飞诀应该清楚,他抽空得要问个明白。

马车悠悠前行,红色的宫墙一点一点后移,宋修濂抬眼望向夜空,一轮明月当空高悬。

看着看着,便失了神。

“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1

当这句诗从自己口中不自觉吟出来时,一种很深的孤独感如潮水般,自明月中流来,蔓遍了宋修濂的全身。

妻女、知己、朋友,明明都在身边,为何他还是觉得孤单不够兴。

是因为他没有故乡吗?

夜越来越深,月色愈发的浓。

作者有话要说:1.国子监

国家最高等学府,设置官职有:国子祭酒(校长),司业(副校长),博士,助教,以及学正、学录,监丞、典簿、典籍等。

博士分经设置,五经各一人,相当于现代大学的教授;助教为教学主力人员,相当于学校的教师。

学正、学录分管六堂教学事务,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等职,相当于现代学校教务处的主任,每月下旬协助博士为学生授课。

监丞主抓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出勤等,典簿负责学生学籍事宜,典籍掌管本监书籍(现代大学图书馆管理员)。

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称为监生,分为四类:

生员(秀才)入监读书的称贡监;

官僚子弟入监的称荫监;

举人入监的称举监;

捐资入监的称例监。

以上均来自百度。

2.覃见

3.太仆寺

给皇帝管马的地方。

4.詹事府

东宫官署,辅导太子。下辖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等部门。

1“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

出自清·袁枚《随园诗话》。原文如下:

飞云倚岫心常在,明月沉潭影不流。

明月有情应识我,年年相见在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