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他那个人,他妈是哪儿变出来?!
当时只有一阵雾气,那奄奄一息小龙王不见了,雾里也就出现了那个男人。
那么。
那个男人……
那个拿水流铐着他,笑得一脸灿烂,还顺便压着他、差点没把他给送走人。
不就是那个死小孩吗?!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以后。
头脑眩晕、还未清醒季时终于发现了华点。
他心中脱缰野狗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季时勉勉强强地翻开了被子,艰难地下了床,决定无论如何,先要把那个死小孩给找到。
他摇晃着开了房间门,刚跨出了门槛,便在走廊嗅到了味道——是薄雪、还有清泉味道,清冽而又好闻。
他微微顿住了脚步,顺着那缕清香而走。
他缓慢地走着,在走廊尽头,有些朦胧视野中,他似乎瞥见了一个修长又高挑背影。
那背影极为好看,长发与袖口随着风飘舞着,柔顺发尖儿还带着透蓝色水流,与水蓝长衫几乎融为了一体,如波光粼粼湖水,又如深不见底东海。
也像极了……
梦里那个人。
季时有些被晃了眼。
他不自觉地走到了近处,越走进,那背影就越朦胧,待到快要触碰到时候,终于如镜花水月般……
碰着了。
便碎了。
而碎裂同时,眼前一切也重归了现实。
季时重返了人间,抬眼就看到自己莫名地停在了厨房门前。
厨房门,关着。
磨砂门看不清什么。
但是却能看见里面有红色火光在不停地闪烁。一下明,一下暗,一下又明。
噼里啪啦。
像极了炮竹燃放现场。
季时:“……”
季时:“?”
里面……
在干什么?
这里面不是他家厨房吗?
季时有些困惑地伸手去拉把手,结果这一拉——
厨房门就轰然倒下。
“哐当”。
毫不留情地一声巨响,顺便把他家厨房地板瓷砖给砸了个裂缝。
季时:“……”
他握着门把手,缓缓抬起头来。
然后。
和一个灰头土脸小孩儿对上了视线。
小孩儿穿着一件宽大睡衣,袖子折到了胳膊处,还用晒衣服夹子夹住了。
他身上包着一大团不用报纸,用黏胶将报纸黏在身上,头上套着个钢盆,钢盆上还缠着一根线,连着钢盆绑在了自己下巴上,做好了十分充足自我保护措施。
小孩儿原本白嫩嫩脸被熏得灰头土脸,酷似在村里煤炭堆里打滚过熊孩子。
他一张嘴,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一关灯,估计啥也看不到。
季时:“……”
季时:“敖……真?”
小龙王:“昂。”
季时:“……你昂个屁啊?你在我厨房……干什么?”
小龙王举起了手里两个大塑料盆:“做饭啊。本王看你昏倒了,怕你没饭吃,特地过来给你做点东西。怎么样?我体恤子民吗?”
季时:“……”
他心中脱缰野狗,已经要控制不住地奔腾而出了。
甚至这一放,就可以把八百亩移成平底。
他憋了口气,尽量克制自己放柔语气:“好。那你现在,做出什么了吗?”
孩子这也是一片好心嘛。
虽然是个熊孩子,还要炸厨房,并且存在安全隐患。
但现在是要耐心教导,细心教育。
随随便便骂人打人,怎么行呢?
小龙王:“昂。做出来啦。”
季时:“真棒!做出什么来了呢?”
小龙王将其中一个塑料盆递了过来:“本王做了碗粥给你,看看。”
季时低下头。
一个塑料盆,一个红色、不知道之前到底是放什么塑料盆,里面有一碗东西。
说是“东西”,是因为如果不说是什么,季时是绝对分辨不出来是什么。
但是仔细辨认了,他也没猜出是什么。
只看到在塑料盆最底下有些米饭,似乎是他中午多煮,米饭上就是水,水面还浮着几个……
干……辣椒。
季时:“……”
孩子好心。
孩子不懂事。
别骂,要温柔。
敖真托举着个塑料盆,有些不好意思:“卖相确实有待改善,不过味道应该不错。”
季时:“……你确定?”
敖真:“也不确定。因为本王不是很敢尝,要不然凡人你先试试?吃了没事话,我再吃。”
季时:“……”
孩子……
好心,不懂事,勿骂。
小龙王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他把手里另一个失败品放到了柜子上,刚放到上面,平底锅就忽地“砰”地一声,锅盖飞到了地上。
敖真眼疾手快地指尖一动,将锅盖给重新拽严实了。
但锅盖刚好,微波炉又不知怎么了,再度“砰”了一声。他连忙换了个方向,堪堪接住了微波炉里飞出来茶叶蛋。
季时:“……”
孩子……
不行,快说不下去了。
小龙王抬着一张灰扑扑小脸蛋,亮晶晶地看着季时:“吃吗?”
他举着塑料盆动作像是在邀功,但在季时看来,这“邀功”二字明显地被替换成另外两个字:
“讨、打。”
季时问他:“你自己下得去口吗?”
“昂,就是卖相差了点嘛,本王是太久没做东西,有点忘了,但我是很强。而且本王亲自给你做饭,你居然嫌弃。”
敖真说着就“啧”了声:“你知道多少人求着我做东西给他们吗?多少人都羡慕你还来不及呢,凡人,你太贪心了。这真只是我手生,我做荷花酥可好了,下次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揪着耳朵,扯了过去。
敖真:“……”
季时终于忍无可忍了。
这死小孩。
温柔个屁。
不要骂个屁。
熊孩子在家闹事怎么办?
没有什么是打一顿解决不了。
如果有。
那就打两顿。
·
窗外细雨淅淅沥沥,一整天阴雨绵绵,没有任何要停下来迹象。
并不大餐厅内,一盏暖黄色灯光在雨声里,如果忽略二楼狼藉和残留烟味,还隐约透着些温馨。
小馄饨里加了麻油香气在房间弥漫着,让人胃口大增。
季时跟敖真面对面坐在桌前,吃着小馄饨。
小龙王被丢到浴缸里洗了个澡,又换了件合适衣服。
他沾满灰尘脸终于被洗了干净,白嫩小脸蛋微鼓着,呼呼地吹着勺子里有些烫馄饨汤。
他不说话。
季时也没说话。
从刚才闹腾结束后,气氛莫名地陷入了安静中。
两个人沉默着吃着刚买来馄饨,在一股油烟味中默默无言。
骤雨打落在玻璃窗上,发出了噼里啪啦响声。
偶尔传来秋雷轰隆声,不大不小,在雨里有些催人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碗里馄饨终于见了底,才有人打破这个寂静。
季时:“你……”
敖真:“你……”
季时:“……”
好家伙。
撞上了。
有些清冽声音和小奶音撞击在一起,又轻飘飘地弹了开来。
季时和敖真对视了一眼后,又十分有礼貌地礼让了起来。
季时:“你先。”
敖真:“凡人你先。”
季时:“不不。神龙大人应该先说才是。”
敖真也做作地推让:“没有没有,凡人话要先说,说话这种事,只有重要之分,并无地位之分。”
季时:“……”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说:“那你……说话,重要吗?”
小龙王沉默了下来。
他脸上隐约笑意有所收敛,许久才低低道:“……嗯。你说吧,说完我说。”
敖真已经这么说了,季时便也应了下来,毕竟脱缰野狗们在他心中憋得十分难受。但此刻要他问些什么……
他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他想问。
太多了。
那个蓦然变出来、带着水汽却又模模糊糊看不清男人,是敖真吗?
是敖真真身吗?
他变作真身时候说了一些莫名其妙话,又做了些莫名其妙举动,敖真他自己……又是知道吗?
而又为什么。
当他醒来时候,那个男人不见了踪影,敖真他又恢复了如今这个模样。
是因为他说……
“过量吸取”副作用吗?
季时心中疑惑太多了。
剪不断理还乱,他纠结了许久,最终从嘴里蹦出了一句话来。
“你……”季时说,“你神力,恢复了些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
什么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