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廊下灯,枝头雪,傲霜梅,万千景色都比不过眼前人一颦一笑。
掩好房门口的暖帘,他像护卫一样左右看看,丫鬟小子不当班的警卫们都被打发去后面吃年夜饭了,清冷冷的大年夜,夜空中已经有些微的爆竹味,王府规矩,今儿晚上放烟花,大年初一放爆竹。
时辰还早,兴许屋里这二位爷等下会想着出来看烟花吧?他想。
哈,这两位爷可还记得今夕何夕?
善敏做了个梦,他追着一个很像宝贤离他五步开外的背影,他想叫住那人,但开不得口,两人都快步走着,山风激荡,子规空啼,平添萧瑟。继续走着,景物渐渐荒凉,他紧赶几步手指已触碰到那人衣袖,忽又觉得指尖空荡,除却山风,空无一物。再向前看去,那人的身影已淹在漫天黄沙中。
善敏急的原地打转,四处不见人影,他仰头欲吼,只见孤雁飞过天际,长河落日拉长了影子照着脚下板结着的大片大片和着血迹的黄沙土,腥臭戾气任塞北的风也吹不散。
善敏情急开始奔跑但黄沙松软使不上力,双膝发软额头重重磕在地下,一片濡湿在身下殷开,随即便是血的腥甜滋味。他嗑破头的地方,汩汩的涌出黄泥水。
他看向那滩越来越多的水,忽然水就干了,地下出现一行小字:君归尘土我归沙。他正待触碰,一阵风吹过,满眼满口的黄沙憋的他涕泪横流。待他勉强视物,眼前一切都消失不见。
好似载绵的声音传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大清有难我辈当马革裹尸……声音明明不远,感觉确是跨山渡海而不得。
好像还有谁在那里窃窃私语,他听的费劲不真切,之后就变成忽远忽近的鸣笛声,惊的善敏一口气没喘匀就坐起身。这梦太清晰太真实,善敏慌不择路的在身边摸索起来,还好还好,他擦了把虚汗,宝贤就在身边。
起身点了灯,了无睡意的善敏胡乱披了衣服去外间饮下些凉茶清醒些,他俩的卧房外间从来不需要值夜的陪夜,自然也没人给他斟茶倒水。善敏看着窗外云中隐约的月,半天才发现自己双拳紧握,浑身绷紧无处释放的慌张。
他不敢踱步怕吵醒宝贤但他的身体无法安定下来,就要爆裂的压力需要出口,宝贤受伤后这是他第二次害怕,更胜过第一次,他不相信的低头看看胸口,拿手摸去以为那里有个洞。
掌着灯走出卧房,侧厅的书房都是宝贤在用,他此时不能回王府书房,这时去前厅也无甚意义,平白惹起一干下人。
就这么枯坐到天光泛白,善敏仍然无所适从,他不仅怕而且没有对策,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对自己很恼火,今天是大年初一,这个梦到底预示什么?
他不敢想,长长的嘘出一口气,一双手在脸上揉搓半天也理不出头绪,但他不能挂在脸上,大节下的惊扰到宝贤那是万万不可以的。重新打叠好情绪,善敏走向卧床,宝贤裹着锦被的身子安稳的横陈着,他的宝贤,想着心就裂开一般的疼起来。
撩起床幔坐回宝贤身边,双手黏腻的冷汗,浑身冻僵一般的冷,他另外拉过一床锦被盖住,怕冰冷的他冻到沉睡中温暖的宝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