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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老太爷七十大寿,府上热热闹闹大办筵席,可光有酒菜还不行,老太爷爱听戏,让人请了个戏班子进府,席开三十桌,唱了足足五天五夜。

因为是太爷做寿,阖府同庆,家里的小辈们得了恩准,这几日可以不用泡在学堂看书习字,到老太爷身边尽孝,一起看戏听曲猜灯谜,逗老爷子高兴,博个承欢膝下其乐融融。

然而谁都没想到,就是在那次寿宴上,一向埋头诗书、与笔墨为伴的易家三小公子却突然着了魔似的,一眼就看上了戏台上那个灵动如仙惟妙惟肖,咿咿呀呀唱着《愁宫叹》的傀儡木偶。

一个富家少爷,看上了一个死木偶。

奇不奇?

这不是疯了吗?

谁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若说这三小公子情窦初开,瞧上了哪个唱戏的女旦,那勉强还算情有可原,大不了收进房里做个侍婢,待来日年纪再长些,博了功名荣耀门楣,届时娶妻纳妾,将唱戏的小女名正言顺招进府,也算美谈一桩。

可他竟然看上了个不会说话的木头疙瘩?

气煞人也,愁煞人也!

老太爷为此大病一场,易父羞愧,自责上没有侍奉好老父亲,下没有教导好小儿子,也恨得闭门谢客,半个月没出过房门。后来还是易母出面,将易笙叫到跟前,母子俩一番开诚深谈,才弄清原来所谓儿子“看上了”傀儡木偶根本是无稽之谈,他不是看上了木偶,他只是喜欢上了傀儡木偶戏。

一个世家公子迷恋上曲艺戏文,这个版本传出去也好听不到哪去。但易家人关门自省,与其让这傀儡戏一直吊着小少爷魂不守舍,书也不念学也不上了,不如哄一哄他,专为他请来一位曲艺师父,只要他肯继续专心念书上进,那么每日里就可以准其一个时辰,跟着师父学唱念做打,提着木偶扮女伶。

可惜这样的折中之策不过只撑了短短一年。

一年后,十六岁的易笙到了离乡赴试的年纪,家人为其打点行囊车马,还派了两个书童一路照顾。十日后,易家老小等来归程的马车,却没等来那个此后让他们牵挂了半生的儿子。

两名书童匍匐跪地泪如雨下,诉说着发生的事:小少爷到了考场也进了考场,三天的会试一天不落,书童们在旁伺候安心,都盼着小少爷能够高中。可最后一天考试结束,少爷出了贡院,回到客栈,却收拾好包袱和一个他自己做的傀儡木偶,将一封书信交予书童,自此,便彻彻底底头也不回的走了。

书童拼命拦人,少爷不为所动,只道好好将信带回交给双亲,以后也不必派人寻他,山水无依,就此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