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桐抬头与她眼神相遇,心内深知不对,更觉羞愧交加,只好将头埋得更低。阿黛见他耷拉着脑袋,不再理他,径自上了台阶。走到门口,又转头道:“王后让人送了新做的荷花酥过来,还有你的份。”也不待青桐回答,便径自进了殿内。

曾弋朝台阶下的青桐招了招手。青桐这才跟在曾弋身后,一步步挪了进来。

长桌上摆着三个一模一样的食盒,王后深知她这皇儿的脾气,是以从不在饮食玩乐上对三人区别对待。况且对一个喜欢洗手作羹汤的王后而言,精心制作的食物能得到他人发自内心的喜爱,实在是件非常愉悦的事情。

食盒边上还摆着两个淡金色锦囊。阿黛拿起其中一个,递给曾弋道:“殿下,这是今日我去春神庙求来的护身红绳,他们说可以辟邪保平安的。”

曾弋打开锦囊,从中取出一根细巧精致的红绳。这红绳仿佛一簇跳动的火焰,她感觉手心被烫了一下,蒲草丛中系着红绳的脚踝,转眼便浮现在她眼前。

天下红绳千千万,这跟神君脚上的能有什么关系?无非世人皆欲求个心安罢了。

她定了定神,细细端详,红绳由几股红线编织而成,末端各有米粒大小的小红珠。伸手捻在指尖,发现并非红珠,乃是状如红豆的小颗粒。

“这是……红璃珠?”她想起来了,宁先生在讲《八荒百草志》的时候提到过一种上古时期的仙草,称“其子状若红豆,赤如红璃”,便被人叫作“红璃草”,其子也就被称作“红璃珠”。据宁先生讲,红璃草本是黄帝种在玉泉中的诸多仙草之一,后不知为何延流迁播,变作了一种百鸟不食、诸民不种的杂草,如今只在齐安一带野外生长。

曾弋指尖摩挲着两粒红璃珠,宁先生当时讲了许多话,她只记得“状若红豆,赤如红璃”八个字,原本红璃珠的用处,全忘了个干净。想来是有人也是觉得其色可喜,采摘晾干后做了珠串用。

“什么猪?”阿黛跟着问了句。青桐从荷花酥中抬起头,张了张嘴又不敢出声。

曾弋便将课上宁先生讲的内容跟阿黛又讲了一遍,阿黛听得认真,末了还问道:“只有齐安才有吗?”

“先生是这么说的。”

“怪不得这么抢手,今日我去春神庙,见皇城中许多人去求了呢。”这几日曾弋魂不守舍的样子,让阿黛觉得很有必要给殿下寻个护身红绳之类的,今日一早出宫,便是随王后的宫女一起去城西春神庙。

“春神庙?不是求子的吗?”曾弋将红绳握在手中,一脸茫然。

天祝皇城西侧,有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神庙,供奉着名为“春神”的神君,庙既小,神像亦只是个朴素的石像,既不傅粉,也不描金,原本没什么人。不知何年,齐安一贵族携夫人赶路途中,突遇暴雨,一行人不得不暂避庙中。岂料夫人路上动了胎气,腹中胎儿早产,情势危急,命悬一线。当时黑云压城,大雨倾盆,派去接大夫的马车迟迟未归,其夫无计可施,见庙中神像面目慈悲,便在此叩首许愿,祈求神明保佑,许愿若母子平安,愿呈上阖家瑰宝,以还神明圣恩。

说来也怪,这人祈愿毕,便听天边一声闷响,须臾间云开日散,大雨骤歇,派去接大夫的马车转眼便已赶至客栈,贵族夫人顺利诞下一名婴孩,母子均平安。这家人对神明护佑感激涕零,回到齐安后大加宣扬,婴孩满月后更是亲自带着一群人过来进香还原,一时间小庙前人头挤挤、香火鼎盛,若不是皇城内管理甚严,只怕这群人要将小庙拆了重盖一座雕梁画栋、恢弘气派的大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