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夜也不都是这样的。

那时候,夏天的夜晚也可以冻得人直发抖。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除了她,不会还有人知道,这世间的夏夜,也有寒冷彻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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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是个潦倒破败的客栈,位置却依旧是个好位置。客房靠着申屠城的主道,斜对面是一家医馆,烈日下几个学徒正在翻检切好的药材。医馆门口,拿药的、送药的,你来我往,互不相扰,却都行色匆匆,生怕误了病情。

曾弋无心欣赏这市井百态,只将绿珠从袖中请了出来——周沂宁的乾坤袋里已经栖了春生,是以就算心存芥蒂,绿珠也只能随曾弋而行。这一路上曾弋时刻小心,生怕浮生鼓不小心压了她,直到此刻进了房门,将她完好无损地放在桌上,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绿珠,你能感觉到九凤的位置么?”

纸皮绿珠抽了抽鼻子,“咦……我鼻子失灵了?闻不到九叔的气味儿了!”

曾弋叹了口气,将桃舒抱上桌,与绿珠面对面。

“你鼻子没有失灵,只是离了桃舒的身,便没了她的嗅觉。要不你……”

“我不要。”绿珠果决地摇了摇头,浑然忘了之前哭喊着不肯栖到纸皮人身上的是谁。

曾弋觉得自己在理解殷家人这件事上,存在着天生的、无法改变的缺陷。她好像永远弄不懂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就好像她永远也没明白,殷幸为什么临到她跌落悬崖,依然对父亲之死不闻不问。

她收回思绪,望着面前犹在赌气的纸皮绿珠,这时候最重要的不是找到殷九凤在哪儿吗?神魂栖在一个纸皮人身上,还是一条灵犬身上,又有什么差别?

曾弋长叹一声,干脆自己回答了自己。还不是因为我抢了人家一早看中的身体,这下还也是还不回去了,人家才陷入了这样的左右为难之境——毕竟跟最理想的肉身相比,纸皮人和灵犬都不那么完美,必会受到诸般挑剔嫌弃。

一片难捱的沉默中,桃舒的鼻子突然抽了抽,它朝窗外倏地坐起身,一双黑眼睛里满是警惕。

紧接着,曾弋便觉一阵怪风袭过。那风似有似无,无色无嗅,无声地拂过大地,分明不能得见,却教曾弋心头“咯噔”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