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太荒门中人看到他此刻神情,定会发现他与曾弋肩头灰雀冷目傲然之态,有说不出的相似之感。
远处洞窟早已消失不见的湖底,周沂宁和谢沂均彼此搀扶着站起身,柳沂人手握远山跟在他们身侧,虽未受伤,也是神思恍惚。
裴廷玉那声“殿下”,落在所有人耳中,心中所想却大相径庭。曾师叔就是那恶名昭著的令弋公主一事,要让耿介的柳沂人接受起来,似乎有点难度。谢周二人却是双目一对视,彼此都心道一声“果不其然”。
殷幸默然片刻,抬头望向霞光消失的低洼处——念湖堂残留的基座还光秃秃地站在那里,其下便是适才霞光绽放的湖底最深处。
曾弋就在那下头。
不知是要说给谁听,殷幸突地闷声道,“我那时不知,我以为是他害死了阿黛。我不知道……她就是……”
风岐冷哼一声,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殷幸摇了摇头,像是不知该怎么往下说,突听前方深坑中传来曾弋幽幽的声音:“哎,来个人扶我一把呀。”
原来适才她佯作刺去的那一剑,实为拂柳剑变化最多的一招,意在攻其不备——她已看得分明,眼前裴廷玉不过是个幻幻象,真正的他正藏身于那霞光万丈之下,那里才是他的神魂之本。
霞光实非霞光。
曾弋在纵身一跃的瞬间就已明白过来了——那是适才在水中所见的人们献祭的神魂。
魂魄一物,可以作杀人之利器,比如她以生魂捆缚厌神并与之俱毁;也可以作献祭之牺牲,比如此刻,这被裴廷玉御于掌中之力。
落入霞光之中,无数声音涌进曾弋耳朵,她听见了惊恐的嚎哭与无望的哀告。透明的人影层层叠叠地从她身边穿过,越来越淡,五色生魂融进了一片茫茫白光中。
娑婆剑比任何时候都要躁动不安。它在曾弋手中绽放着逼人寒芒,直朝霞光深处冲去。
那里是一座乌黑的大鼎。
无咎鼎。
万般滋味涌上曾弋心头。不是已经碎裂成片了么——花了她整个生魂作代才将其击碎的无咎鼎,不知何时被何人给修补好了。天祝宝鼎,如今成了吞人生魂的血盆大口。
那漆黑鼎口还散发着淡淡五色霞光,裴廷玉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些许没能掩饰的意外:“你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