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步步显露的锋芒(10)

宋夫人险些当场晕厥。

管事妈妈给她顺气之后,交给她一封宋宛竹的亲笔信。

看过信件她才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不住痛哭了一场。

盼了这些年,原以为终于盼到了女儿的荣华富贵,却怎么变成了这样?女儿那样聪慧的一个人,怎么到了首辅夫人面前,就只有被收拾的份儿?

早知如此……

后悔已经没用了,先帮女儿把事情说圆了才是当务之急。

有小厮来到宋夫人面前,“侯爷有请。”

宋夫人走进书房,脚步格外沉重。

林陌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方,望着进门的人,神色冷峻。

宋夫人敛衽行礼。

“坐下说话。”林陌唤小厮上茶点。

宋夫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见他果然如传闻的那般俊朗,坐在那里,不怒自威。的确是非常出色的年轻人,争不过的,怕也只有首辅那般人物了。

如果女儿当初告诉家里,并且坚持,那么……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林侯休妻的事,只会有一对伉俪情深的眷侣。

宋夫人后悔啊,后悔得肝儿疼。

林陌开门见山:“事情因何而起,夫人可知晓了?”

“不知道。”宋夫人只能装糊涂,“宛竹只顾着伤心难过,跟宅子里的下人什么都不说,我一来就听说了这件事,简直有种惊天霹雳的感觉。”

“那我就跟您说说。”林陌声调平静得近乎木然,把当日的事情说了。

宋夫人先是显得分外惊诧,随即就掉下泪来,不停地用帕子拭泪,末了悲声道:“宛竹真是流年不利啊……那丫鬟定是被人收买了,可这劲儿地作践她的品行。”

跟她女儿所说的大同小异。林陌没说话。

宋夫人起身走到书案近前,又深施一礼之后,道:“侯爷是驰骋沙场的英雄人物,眼里不揉沙子,有些事怕是想也想不到的。

“要知道,买下一个丫鬟的一条命,也不过是三五百两银钱的事,若再稍稍用刑或是想法子把人吓破胆,那就连银钱都不用花了,丫鬟定会唯命是从。”

林陌牵了牵唇,“听来像是有些道理。”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这类手段,在哪儿都可以用。

可是,就像唐攸宁说的,连翘便是被收买了,也不至于花样百出地编排自己旧主,她又不是说书先生。

被人教的?谁又能教她说出那些事?以唐攸宁那个德行,对连翘所说的那些事必然深恶痛绝,自己不会做,也断不会允许身边人手有那些花花肠子。

好吧,他得承认,对于宋宛竹品行不端的事,他起码已信了三分。

宋夫人瞧着他应该是能听进自己的话,忙继续道:“其实早在我家老爷外放之前,宛竹就提过与侯爷结缘的事。

“我对这个女儿是过度宠爱了些,一来是想着,要是你们定亲,她就得留在京城,与我千里相隔;二来则是想着,彼时的林家确实名不见经传,她又是被娇养大的,境遇有所不同,必然会有诸多不适。

“因此,再三斟酌之后,疾言厉色地让她歇了那份心思,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去金陵。

“宛竹那一段伤心得很,郁郁寡欢了大半年呢……”

她低下头,用帕子擦着眼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初真不该那般狠心,断了你们的姻缘。可这世间偏生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林陌睨着她,“宋氏与武安侯的姻缘路断,也是因为您的阻挠?”略停了停,继续道,“那我倒是不懂了,又非相隔千里,您女儿又非低嫁,甚至是高嫁,您怎么还能不同意?”

宋夫人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垂下了眼睑,眼珠子转个不停。

心急之下她忘了,林陌这等征战沙场的人,眼力绝佳,不会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与武安侯的事……不就是那个丫鬟胡诌的么?”宋夫人继续抹泪,“这是没影儿的事儿啊,侯爷何出此问?”

林陌的心又冷了三分,嗤笑一声,“您放心,以我的推测,武安侯很快就会被圣上传唤到京城,到时候,也不知道您、宋氏敢不敢与他在御前对质。”

“啊”的呼声被宋夫人强行按捺下,一颗心却因紧张慌乱狂跳个不停,面色亦是青红不定。

皇上?这件事真的惊动了皇上?是了,没有皇上横插一脚,宛竹怎么会这样不清不楚地嫁进林府?

要是如他所说……可怎么办才好?不但女儿再无翻身的可能,便是她和自家老爷,怕也被皇帝怪罪教女无方,不定会得到怎样的责罚。

只因为女儿谋取的一段好姻缘,一家人都要跟着遭殃再无出头之日么?

那恐怕是极可能发生的。

宋夫人双腿一软,没法子控制自己,跌坐在地,迟一刻才来得及面对现实,知道能拖一时是一时,哀哀地哭泣起来,“侯爷这话里话外的,怎么像是信了那丫鬟的说辞?宛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她自幼行事得体,温婉善良,到如今,怎么竟落到了这个地步……”

林陌蹙了蹙眉,已无耐心再应承这妇人,语气不善地道:“您说您不知原委,可是进门到此刻,怎么也不曾提及想看望女儿的事?若真不知,你们还真是别具一格的母女情深;若已知情,也不需多说了,这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我等得起。”

宋夫人随行的两个仆妇慌忙上前,搀扶她起身。

“我……我是忙中出错,想着宛竹在侯爷跟前儿,绝对不会有事的,便只顾着替她争辩那些被人横加在头上的罪名了。”宋夫人沙哑着声音,勉强做了解释,又行礼道,“如此,不耽搁侯爷,我去内宅请示太夫人,看能不能这就见一见宛竹。”

林陌抬一抬手,“不送。”

人走后,室内安静下来,他一动不动地静坐许久,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错了么?他错看宋宛竹了么?

终究还是存着一份希冀,指望她真的是被人栽赃陷害。

小厮轻手轻脚地进门禀道:“萧夫人派管事来见您。”

“请。”

不多时,萧府一名管事进门来,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呈上一个信封,“我家夫人派小的送来的,说这类东西,在您休妻次日便拿到手了,只是懒得借题发挥,要您千万看看,以防令堂再生事端,成为您的隐患。”

林陌说声辛苦,着小厮打赏,送人离开,自己则打开信封,凝神细看。

看完之后,面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不需想,这是奕宁交给攸宁的。

就手里这件事而言,在官场上不算什么,何况官员的家眷。可是,以林府目前这情形,闹出去的话,就真够他和母亲喝一壶的。

母亲怎么会那么糊涂?居然做过这种事?

那么,以往母亲数落奕宁的那些不是,是不是都是自以为有理,才对儿媳横加指责?

他用力地按了按眉心,心里是空前的暴躁,却只能强忍着,不能发作。

他有什么发脾气的理由?

休妻是他给奕宁的选择之一;宋宛竹是他这长久以来的心中明月;母亲是他多少年来想要孝敬报答深信不疑的人。

而唐攸宁的目的意在含蓄地问他:打击他的凭据都有,她和奕宁是否有必要大费周折地去针对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宋宛竹?

她们是否有必要做这种胜之不武的事?

林陌觉得周身一阵阵发冷。

小厮又来通禀:“徐公子顺路经过,问能不能见侯爷,说几句话。”

林陌深深呼吸几次,才能如常示下:“请。”

不消片刻,风采照人的徐少晖大步流星进门来,神色温和地上前行礼。

林陌起身还礼,请他在书案对面的位置落座,“徐公子委实是稀客。”他对徐家的印象,最深的是徐少晖那个嘴巴毒辣连皇帝首辅都敢骂的祖父。

徐少晖淡淡一笑,“的确是,要不是你近日出了这么多事,我也不会登门求见。”

林陌听出言外之意,“有话跟我说?”

“对,几句话的事儿,说完我就走。”徐少晖睨着林陌,“皇上册封叶奕宁千户的事儿,你可知原由?”

林陌诚实地摇头。他自然是不清楚的,只是是非接踵而至,根本顾不上深思这件事。

“杨锦澄、杨锦瑟那般女官,你可曾见过?”

“自然见过。”

“叶奕宁和她们,是一样的人,且是最受皇上赏识的一个人。”徐少晖弯了唇角,笑笑的,“她嫁给你之前,已经在暗中给皇上办差。她对官场的了解,胜过诸多官员。侯爷难道就没想过,之所以那么快在军中出人头地的原由?”

林陌身形一震。几句话意味的事情太多,也太重了。

徐少晖唇角的笑意加深,但已现出不屑、冷酷,“她的事,很快就不是秘闻了,我也就不介意提前告诉你。

“她为了你,不肯入仕为官,背离了皇上。

“为了心愿得偿,她落了重伤;

“为了扶持你,她费尽心思,利用以往所知的官员生平、秘辛,帮你铺路。

“到头来,真好,被休了。

“你是真对得起她。

“我徐少晖没佩服过谁,如今对你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陌望着徐少晖,眸光渐渐变得黯淡无光。

明白了,很多她不能说的事,都有了答案。

徐少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林陌,“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让我更瞧不起你,日后离叶奕宁远远儿的,让她过自己的日子。不论她往后嫁不嫁,都是我徐少晖的妹妹,就算遇到难处,也有徐家供养着。你要是因为自己识人不清后悔了又回头找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转身,走之前终是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妈的!老子在沙场上是你的前辈,容不得你这般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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